夜深人靜,燈火盡歇。
一道黑影踏着月色潛入卿家府邸,諾大的府邸內來人竟是徑直溜進了一處院子,翻窗而入。
帷幔垂下的牀榻上,天音聽到細微的聲響警惕起來,她已醒來卻未睜眼。
來人穿着件黑斗篷,遮住了自己的容貌,關上窗後她就大膽的摘下了斗篷的帽子,帽子之下臉竟是蒼羽靈尊鳳吟。
“天音,是我。”鳳吟出聲。
天音微愣,掀開帷幔,望着那張近二十年未見依舊熟悉的臉,警惕消失內心卻漸漸不平靜了,如一粒石子扔進了心湖,石子漸沉湖底,漣漪卻久久難平。
“鳳吟姐。”天音起身喚道,話音裡親切,眼中暗藏着爲難。
“真虧你還能記得我。”鳳吟在桌前坐下。
“鳳吟姐還與分別時差不多,自然能認得出來。”天音起身點燃燭火,將房內的昏暗驅散。
燭火映在兩人面容上,她們眉宇間氣韻有些許相似,早已活了幾十年,二人的面容卻還如年輕女子,難辨年齡。
“心頭血未損,歲月於我們只是鏡花水月,百年光景都未必能在臉龐刻上深痕。”鳳吟撫摸着自己的臉龐,光滑的觸感如新生的皮膚一般,額頭眼角的平滑,尋不到走過幾十年歲月的滄桑蹤跡,彷彿過往裡的鮮活的人只是夢幻泡影。
而那人如平常人一樣老去,她曾好奇過,卻不曾想會是爲了……
天音臻首娥眉,眼瞼微斂,“鳳吟姐爲何要來找我?”
異族人的身份本是特殊,她容顏難老已是件稀奇事,鬼鏡的出現已然讓她有些危機,若再讓卿府人知曉,她與蒼羽學院的靈尊有關係,會惹人對她身份產生懷疑。
“當初你決定嫁人,我們便承諾了,只要不透露異族之事,我們不會來打擾你。”鳳吟道出分別時說過的話,以示她沒有忘記當初的承諾,會來此實屬無奈,“你女兒入蒼羽學院,成了師兄的徒弟,我也只當是師兄是看中雲歌的天賦,未曾過問。”
“謝謝鳳吟姐替我隱瞞,雲歌雖乃我天家一脈,但我從未想過要讓她與異族有所牽扯。這孩子命苦,自小便在無父無母的情況下長大,受盡冷眼與欺辱,我只希望她做一個平凡人,異族的責任不該由她承擔。”天音眉宇間浮現擔憂,道明自己的想法。
鳳吟點頭,但她神色嚴肅,“天音,你真的確定她就是你的女兒嗎?”
天音狐疑,目露不解,“當然。”
“你被困地宮多年,那些年裡她長成了如何模樣,你根本就不知道。”鳳吟心知這話令人費解,但爲了控制事態,她必須要搞清楚前因後果,這是她偷偷來見天音的目的。
天音堅定地搖頭否認,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女兒,“我明白你的意思,哪怕我與她分開多年不瞭解她,天麒的父親會看不出來?雲歌是他從小帶大的,他會不識得自己孫女?”
“我知道突然這麼說,你肯定接受不了。”鳳吟歎息,她若非確認,絕不會來此,“我有證據,師兄的衍算之術是異族最好,連你都不及,他算出雲歌不僅與當年的瀠洄是一樣的命格,還是雙生並蒂之人。”
雙生並蒂,一體二魂。
天音腦袋嗡的一聲,思緒炸開。
腦海裡回憶起瀠洄最終的命數,魂體消散於天地之間,永無輪迴。
陰陽命格,死相加身。
“不可能。”天音驚慌地搖頭,急切地反駁,“雲歌出生時,乃瑞祥之兆,我親自替她算過命數,她命格雖有鳳星入主,但絕不是陰陽凰命,更不是雙生並蒂之人,大哥一定搞錯了。”
言畢,天音驚慌地勾勾脣角,強迫自己露出安心的笑容。
鳳吟看着不忍,這樣的真相着實有些殘忍了。
鳳吟倒了杯茶遞給天音,希望她能冷靜下來聽她繼續說完。
“也有這個可能,所以我纔來找你求證,你仔細想想,她與以前有何不同?”
“她是!”天音一口咬定。
胸腔裡那顆心臟劇烈的跳動,寂靜的夜裡,她心跳如雷。
天音腦海裡浮現出那張燦笑的臉,雙生並蒂,容貌無差,性子卻有差異,難以分辨。
哪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哥的衍算之術,從未出錯,她心裡還是不斷告訴自己,一切都錯了,如今的雲歌就是她的女兒,不會有錯。
若她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懷疑,那孩子該多可憐?
“我前些日才得知,師兄當初以心頭血留下了瀠洄的一縷魂魄,置於白虹劍內,以劍靈蘊養那一縷亡魂,你該猜得到他準備做什麼吧。”鳳吟重嘆,此舉一旦有差錯,死的人就是卿雲歌。
天音震驚,回想起雲歌出嫁後,卿燁道出的真相。
雙籠咒,雙生並蒂!
“他要以雲歌的軀體,復活瀠洄!”
“我以爲他早已放下了,所以這些年一直不敢主動來見我,沒想到他竟然執念如此深,爲了復活瀠洄,不惜一切代價。”鳳吟憂傷難掩,“我實在害怕師兄一意孤行,連自己的外甥女都不放過,這才偷偷出來告訴你真相。”
當初師兄選擇犧牲瀠洄,她便不贊同,所以這些年一直在跟他置氣,同處浮朧山,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她雖無法原諒師兄犧牲瀠洄,但亦是無法眼睜睜的看着師兄爲復活瀠洄,讓傷害無辜的人。
哪怕卿雲歌是雙生並蒂之人,也不能再放任事態往下發展了。
“不行!”天音猛地站起來,“我不管雲歌是否是雙生並蒂之人,她都是我的女兒,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大哥也不行!”
“那就讓雲歌離開,離無極大陸遠遠的,將她藏在弒千絕的羽翼之下,不要給師兄任何機會。”鳳吟起身,將斗篷的帽子戴上,準備離開。
她必須趕在被發現前,回到蒼羽。
“明日,我不會讓她去西北大山。”天音起身相送。
雲歌是她與夫君唯一的血脈,無論付出如何代價,這次她一定會保護好雲歌!
“一定要留住她。”
鳳吟臨走前還不忘叮囑一番,不能一錯再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