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平州戲園裡的春倌吧?”那白袍將軍定定神,又問,“我在茶樓裡聽見衆人說起,才知道劉尚書的公子如此可惡,將你搶了這裡來,於是匆忙趕過來救人……可是……還是晚了。”
春倌?是誰?醉意泛上來,神智瞬間有些恍惚,青嵐擡手下意識地要去撫額,動了動,居然做到了。
裹體的紅紗散開一角,白皙的肩膊裸露得愈多。看着對方脣角醉意恍惚地那一抹笑,那將軍又尷尬起來,催促道:“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帶你出去,外面有我的兄弟,我們快一點,可以在劉府家丁聚集前殺出去!”
“殺出去”?方纔的情緒彷彿幻覺,青嵐有些處身夢境的迷惑感覺……這,是一段英雄救美的戲碼?而且,英雄遲到。
越過白袍將軍的肩頭,她已經看見地上佈滿了打破的瓷片、扯碎的綾羅、被踐踏的字畫、翻倒的薰籠……還有已經裂成幾幅的劣質戲服。
然而……似乎哪裡不對。
這是一個夢嗎?
她是誰?做夢的人?夢裡的人?
白袍將軍聽了聽外面的聲音,越發焦急起來,“不要耽擱了!春倌,你先跟我走——事已至此,你自怨自哀又有什麼用?男子漢大丈夫,有仇報仇便是!跟着我殺出去,先斬了侮辱你的那個畜生!你若怕回不去戲班,大不了跟着我們投到邊關去,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際,練些武藝掙些軍功出來,看誰還敢惹你!”
這樣的故事,越發可笑,她居然成了男子漢麼?還投到邊關?原來這個故事裡,她真的是一個戲子啊。
“小侯爺!”門,再一次被撞開,一聲嬌喚既驚且怒,伴着踢踩瓷器紙張的脆響,嚦嚦而來。
“真的是小侯爺!”一個着火紅長裙的美女搶上前來,撲在牀邊放聲號啕:“怎麼會這樣?!午後纔好好的說要出門去串戲,這才短短兩個時辰……嗚嗚……小侯爺,到底是誰?妾身定要將那禽獸千刀萬剮!……”
“還能有誰?!”跟在紅衣美人身後,一個粗猛的大漢打雷一樣吼着,隨手扔進來一個衣衫不整、鼻青臉腫的公子哥兒,“春倌兒,俺已經替你把這個畜生揍成豬頭了!你隨便吩咐,到底怎麼處置?”
接下來是呼啦啦一羣人涌進來,大都家丁打扮,個個灰頭土臉,看起來也沒少吃那個大漢的苦頭,爲首的一個肥頭大耳,官衣官帽,活象電視劇裡的狗官樣,正跟在紅衣美人後面,不停地打躬作揖;一疊連聲地賠罪道歉。
方纔的那個白袍將軍卻變了臉色,讓開青嵐身邊的位置,去質問那個紅衣美人,“你叫他小侯爺麼?哪個小侯爺?難道他不是春倌兒?”
“自然是我家小侯爺、青郡侯的公子,怎麼會是什麼春倌夏官的?!”美人大怒,秋波電轉,回身一把抓住那個官員的衣領,“我明白了!定是你那個畜生不如的兒子,把我家小侯爺誤當成戲院子裡的什麼春倌兒,擄了回來加以玷污!
青嵐好笑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故事越來越複雜了,對於她,卻依然遙遠得象是一個夢。
擡起眸子,卻對上那個白袍將軍的眼神,冰冷厭惡,和方纔那個義憤填膺拔刀相助的英雄形象,彷彿根本不是一個人。
心再次縮緊,她揉揉眼睛,幾乎懷疑自己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