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吟蟬嘴巴張了張,一時之間說不話來。
不是恐懼,不是害怕,而是震驚。
臥、臥槽。
這真是她印象中那純粹善良不惹塵埃宛如山間精靈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的銀幽月?!
周圍的廝殺聲還在繼續,近前連那靈獸咀嚼骨頭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在這夜色中更是被放大了數倍。
水吟蟬忽而覺得,這一瞬間她好像有些耳鳴了,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唯有眼中看到那一身青衣的男子,正衝她彎嘴輕笑着。
那人明明那般單純美好,水吟蟬的心裡卻莫名地有些發憷。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麼?難道他看不到眼前那血腥的一幕幕?
不對,他怎麼看不到,這一切可都是他引起的。
銀幽月見水吟蟬只是盯着自己發呆,半響沒有過來尋他,他便自己走了過去。
似乎意識到臉上被濺上血,他隨意地擡起手臂,用袖子拭去,然後沒事人兒似的看着水吟蟬。
銀幽月雙目清澈如水,眼底含笑,正直盯盯地看着水吟蟬,十分清楚地向她傳達着一個意思:看,我把它們都救出來了,你是不是要表揚我?
水吟蟬心裡噠噠噠地奔過一羣草泥馬,嘴角抽動,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
過了許久,她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嗓音有些低啞地問道:“幽月,你是不是把它們重新……獸化了?”
銀幽月聞言,笑着點點頭。
水吟蟬:……
少年,爲何你還能笑得這麼燦爛?難道你看不到,你的眼前是一片屠殺場嗎?
雖然水吟蟬也認爲,這些被馴化的靈獸有些可憐,那些馴獸師對靈獸凌辱打罵,着實過分。
然而,並非所有馴獸師都跟白城主以及白楚楚一個德性。再者,這馴獸城並非所有人都是馴獸師。
而今,這些靈獸重獲自由,自然對人類無比仇視,定會見人就咬,豈非殃及無辜?
銀幽月見她目光中似乎帶了一絲譴責和薄怒,嘴角的笑意不禁慢慢斂了起來,一雙清澈的黑眸裡頓時出現了一種類似……委屈的表情。
水吟蟬簡直要呵呵了。
丫的,你委屈啥啊?該委屈的是我好嗎?
你難道不知道我幼小的心靈被你這一血腥殘忍的行爲重創到了麼?
水吟蟬此刻的內心是糾結的,她不是救世主,卻也見不得無辜的人被這些暴怒的靈獸活生生咬死,那些可都是鮮活的生命。
然而,她就是想救人也得有那個能力,整個馴獸城已經成爲靈獸發泄的屠戮場,她一個小小的玄士,如何從這些靈獸口下救人?
“幽月,你既然有辦法喚醒這些被馴化的靈獸,應當也能讓它們平靜下來對不對?快些叫這些靈獸住手,否則,那些無辜的百姓也會被靈獸咬死!”水吟蟬看着銀幽月道,表情不自覺地變得嚴肅起來。
銀幽月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半響,驀地調轉了頭。
“幽月!”水吟蟬跟過去,站到他面前。
哪料銀幽月又將頭轉到了另一邊。
水吟蟬蹙眉。
這傢伙,這是在跟自己賭氣?
他到底知不知道,每耽誤一刻,就會有很多無辜的人死在靈獸爪下!
“銀幽月,你有沒有聽我說話?我知道這些靈獸曾經被奴役被驅使,很可憐,但你總不能叫整個馴獸城的人都以命償還!”水吟蟬道,語氣沉冷了許多。
銀幽月總算願意將臉正對着她了,只是這一次,那眼中的委屈之情更濃。
他憤憤地指了指某處,然後轉身便跳下了屋檐。
水吟蟬嚇了一跳,正要去拉他,卻見他那隻金翅大鵬忽地飛了出來,穩穩將人接住了。
然後,那一人一獸飛上高空,眨眼間便變得跟顆米粒般大小。
水吟蟬見銀幽月沒事,微微鬆了口氣,然後朝他先前所指的方向看去。
角落裡,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正蜷縮在那兒,全身瑟瑟發抖,一臉驚恐。
那小丫鬟不過五星玄徒,這等水平,放在一干上千年靈獸中,跟那螻蟻並無差別。
一隻鐵背蜥蜴正要撲過去咬斷她脖頸,只是還未靠近便被一頭火鬃獅給拍開了。
兩隻靈獸似乎暗中交流了一番,稍許,那鐵背蜥蜴竟乖乖走開,沒有再傷那小丫鬟。
此後,靈獸們似乎達成了共識,都沒有再靠近那處。
水吟蟬看着這一幕,心下詫異無比。
這些靈獸傷人居然是有選擇性的!
靈獸沒有傷那小丫鬟,莫非是因爲她平時從未做過奴役虐打它們的事情?
水吟蟬心裡微鬆,然後立馬望向高空。
金翅大鵬正載着銀幽月在高空中盤旋飛翔,似在巡視整個馴獸城的情況。
水吟蟬鼓氣,衝高空大聲喊道:“幽月,我錯了——幽月,我不該怪你,你原諒我吧——”
那金翅大鵬卻不搭理她,仍舊載着自家主人優哉遊哉地在夜空中翱翔。
直到一陣渾厚的鐘鳴聲響起,那金翅大鵬才一頭俯衝下來。
水吟蟬在聽到那鐘鳴聲時,暗歎一聲不妙。
她以爲那白城主就算比白楚楚厲害數倍,但毫無防備之下,靈獸們應該已經得逞,將他咬死了,畢竟恢復野性的靈獸們,第一個要報復的對象便是這白城主。
可此時聽到那鐘聲,水吟蟬才知那白城主還活着!
這一次的鐘鳴聲顯然要比他白日馴獸時洪亮數倍,再加上白城主本就是玄王水平,情況恐怕不妙。
水吟蟬避開激戰,直直掠向前院。
銀幽月和金翅大鵬已經在近處停下,青衣男子長身而立,右手鬆鬆捏着一支翠笛。他目光淡淡地看着場中,並未插手。
此時此刻,那本算寬敞的前院填滿了大大小小的靈獸,令那個地方一下子變得無比狹小擁擠。
衆獸中間空出了一小塊,正是白城主和攝魂鈴所在的地方。
攝魂鈴一響,周圍的靈獸下意識地後退,竟造成了不小的踩踏事件。
熟悉的鈴聲,亦或者說鐘聲,讓羣獸心生懼怕,但更多的卻是暴怒。
它們想撕碎眼前這人,更想將那攝魂鈴碾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