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痕從認識魔閻宙開始，多數時候見到的，都是他冷若冰霜的臉。
以及後來越來越多次出現的，他淡淡的微笑。
然而，他即便是在鬥魔山中擊殺幽藍大祭司，身上有毒又有傷的時候，也沒有在她跟前展露太多額外的情緒。
甚至……
在他抱着她纏綿，在他擁吻她的時候，也沒有。
可是，他昨夜和藍瞳說話時，流露了懷念、傷感、悵惘、欣慰、驚訝、頹廢……
以及各種她形容不上來的情緒。
總之，是很複雜。
於是月無痕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複雜起來。
藍瞳，是個多麼美麗的女孩子……
魔閻宙對藍瞳溫柔地笑，伸手摸她的頭髮，和她做盡快回歸的約定。藍瞳對他說，你保重。他便笑着回答說，你也是。
月無痕在腦海中回想當時的畫面，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你們說說笑笑，追憶舊情的時候，姐可是身受重傷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呢！”
月無痕很是不平衡地想着。
對面，魔閻宙頗爲奇怪地發現，月無痕在一瞬間臉色變了幾變，很是古怪。然而，他想不出緣故。
便徑直回答她的問題。
“我爲什麼和藍瞳敘舊？呵呵。”魔閻宙輕輕地笑了，“你知道當藍瞳出現，我從她的眼睛和身上穿戴，以及總體的氣息認出她是舊人的子孫之後，有多麼高興麼？”
哼，姐還真不知道呢！月無痕翻了一個大白眼。
姐還真不知道你到底高興成啥樣！
暗中的強敵變成了舊友，還是一個美麗得如同小仙女一樣的女孩子，大哥您想必是差點就手舞足蹈了？
魔閻宙微微一愣。
“你生氣了？”
月無痕再次甩一個大白眼。
魔閻宙不知緣故，莫名其妙地繼續講下去。
“……藍瞳所在的氏族，特色便是氏族成員喜歡身穿金色衣服，而且，隨着修煉實力增強，眼眸的藍色會越來越清澈。藍瞳手上所戴的蝰蛇戒指，更是他們氏族的族徽。於是我便確定，她是朱血伯爵的後人。我身上還帶着朱血伯爵的舊物，便試探着敘一敘舊。”
嗯，姐知道。月無痕默默吐槽，你們敘舊敘得很高興呢……
魔閻宙繼續道：“藍瞳顯然不清楚我與朱血伯爵之間的舊事，真的將我當成了她家老祖的朋友。呵呵，小姑娘很是單純。”
一場很可能發生的生死戰鬥，變成了敘舊套關係，化險爲夷，魔閻宙心情自然是愉快的。
月無痕卻聽出了問題，再一次忍不住開了口。
“你……難道不是那個朱血老祖的故舊老朋友？”
“呵呵，當然不是。當年朱血老祖追殺我，被我打成重傷，險些喪命，我所帶的‘聖骨’，也是從他那裡搶過來的。此次，卻變成了讓藍瞳相信的憑據。”
臥槽……
月無痕直接驚呆了。
原來是仇敵啊？
可是大哥你敘舊敘得非常真誠啊！
“那你所說的，爲了某個人，某個承諾流落在天索大陸？”
“是假的。我在此，另有緣故。”
“那你要儘快迴歸故土？”
“是假的。暗夜大陸，我並不懷念。”
月無痕很是無語。當時，他明明那麼真誠，還苦笑呢。彷彿非常有苦衷的樣子……
別說人家藍瞳，就是她這個對微表情頗有研究的人冷眼旁觀，也沒發現任何虛假的地方。
當時他可是各種抒情，各種編造故事，在真實事件之上疊加謊言，虛虛實實，說得沒有一絲破綻。
“魔君大人，請問，您是不是仔細研讀過一本書，書名叫做《演員的自我修養》？”
演技不要太高啊大哥！
默默對您獻上膝蓋……
魔閻宙沒聽懂月無痕的吐槽，淡淡“嗯？”了一聲。《演員的自我修養》，那是什麼元術典籍？
月無痕卻不想聽他追問，直接擺手道：“說下去，說下去！”
魔閻宙沉默一瞬間，“……說完了。”
月無痕撫額。哪裡完了？後續呢？
“魔君大人，你既然全套說辭都是欺騙，就不怕藍瞳回去之後反應過來，再跑來追殺你？”
明顯你幹不過人家！
“不會。”魔閻宙胸有成竹，“朱血伯爵是極要面子的人，從不喜歡和旁人說起自己的醜事，而且從藍瞳的反應來看，她的確不知道朱血與我的恩怨。”
“可是她終有一天會發現的。”
“唯有回到暗夜大陸，親口問朱血伯爵，她纔會知道真相。但是，她既然入侵了天索大陸，一時之間就不會輕易迴歸。何況朱血伯爵還在沉睡之中，睡上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皆有可能，她不會太快得知真相的。”
“那……下次若是見到藍瞳，你怎麼辦？”
“繼續做她的前輩。”
“……”
很好，魔君大人您臉皮夠厚。
月無痕自愧不如，在腦海裡把魔閻宙和藍瞳對話的過程又迅速回復一遍，作爲學習模版，準備將這個成功案例牢牢記在腦海中，以備不時之需。
她第一次知道，魔閻宙原來並不是個“冰山臉”，而是感情非常豐富，演技非常高的腹黑老狐狸。
“大哥，你到底多少歲了？”月無痕很關心這個問題。
藍瞳說她年紀有三百多歲了，而且聽起來，她還覺得自己很年輕，所以這位前輩老狐狸，到底有多老？
魔閻宙聽到月無痕重新輕鬆地叫她“大哥”，看來是不生氣了，自然很欣慰。
不過，他不想讓她知道年齡。
她才十幾歲，而他……
彼此相差太多，他心中很不舒服。
“他們很快就要醒了。”他轉頭，看向昏死中的諸位隊員。
“……”大哥你還會顧左右而言他呢？
月無痕摸摸下巴，問：“暗夜大陸好玩嗎？”
“不好。”魔閻宙目光中帶了警告，“不必惦記那個地方。若是你去了，只會被各種種族殘害，和臨時小屋的人下場一樣。”
“若是我足夠強大，反過來禍害他們呢？”
“那等你足夠強大再說。”
魔閻宙的言語之間，對暗夜大陸沒有任何好感的模樣。
一個人，爲什麼會厭惡自己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