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星落反問:“你爲什麼關心楚國?”
兩個人隔着骷髏巨大的高度,視線相接。夜色之中,彼此皆能看到對方的表情。
慕容星落是平靜而鎮定的,月無痕,則是微笑。
但是因爲她和骷髏爲伴,這微笑,並不顯得有多溫和可親,反而令人生怖。
月無痕笑着又問,“你不想說,是麼?”
慕容星落點了點頭。
月無痕道:“那好,我不計較你這次的拒絕。同樣作爲交換,你不必追究那個引路腳伕的去向。”
慕容星落眉頭微微挑動一下。
引路腳伕,是當初聖君離開楚國時,留下的接引赫連皓去聖地的人,其實,也是聖地在楚國的眼線。
但是這個腳伕早就不見了,生死未知,多半,是已經死掉了。
此時卻不料,骷髏上的女子提起了這個人。
慕容星落問,“他死了麼?”
“死了。”月無痕答得痛快。
慕容星落注視着她的眼眸。忽地,笑了。
“好,那麼我便不追究他的死因,作爲交換。”
月無痕微微點頭,帶着巨大的骷髏,朝夜色之中茫茫的曠野走去。
巨大的骨頭架子,在夜空之下漸行漸遠。沒有人敢於追趕,只是在背後目送。
慕容星落對骷髏肩膀上端坐的背影,無聲地暗暗言道,“你做飯的手藝不錯。”
他,已經認定了她的身份,只是不公開說出來罷了。
他又拿出一支嶄新的竹笛,放在脣邊,輕輕吹起了那首旋律。是就在不久之前,月無痕躺在臨時小牀上哼唱的旋律。
“……你是遙遠的星河,耀眼得讓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月無痕坐在骷髏背上,已經走出去很遠了,突然聽到了笛聲時,身形微微一僵。
她回過頭,平湖煙波浩渺,星夜低垂如幕,矮山腳下依稀一道青色的身影,在高大魔獸背上靜靜坐着。
笛聲悠揚。
嘴角溢出一抹溫和的笑意。月無痕催動骷髏,朝着曠野深處快速奔去。
慕容星落,你是敵是友,態度如何,此時卻是不甚重要了。
感謝你,今日一路的跟隨和守護,以及,無言的陪伴。
在莽原深處,月無痕終於讓骷髏停了下來。被衆勢力攜裹着走了一天的路程,此時,被大骷髏兩個時辰就趕完了。
月無痕跳下地,朝上微微擡手。
那巨大的骷髏便驟然縮小,飛快變成了一個項鍊吊墜,月無痕將之收起,妥帖放好。
她自己也沒想到,這骷髏,能夠爆發出這麼強大的實力。似乎是因爲她的進益,骷髏的力量和強度,都比之前更加厲害了。而且,在解放骷髏之時,她還短暫地隱身瞬移了一下,讓她十分驚喜意外。
這骷髏,到底是什麼?
她不知道。
只是分明能感覺到,在戰鬥的時候,骷髏能夠引動她體內緋月城堡的力量,而且,是陰性暗面的力量。彼此連接溝通,於是骷髏便更加強勢。
月無痕看向楚京方向,她思忖,要不要立刻回去。
各方勢力,是否已經被骷髏震懾住,短期不敢再到楚京挑釁了?
“回去!”她稍微思索,便下了決定。
就算敵人還會上門,也不會是在這個時候,剛剛收到重創的時候。那麼她趕緊趁機回去解決問題,而後山高水長,她就要遠走高飛了!
朝着楚京的方向,月無痕凝聚元力狂奔。
噗通!
卻還沒走多遠,陡然間,渾身一軟,她脫力地摔倒在地。
這一下摔得不輕,她手腳都磕破了,憑着多年戰鬥的本能護住了要害,纔沒有直接摔死。
“怎麼了……”
她癱軟在地上,渾身無力,感覺身體被掏空。
夜色正濃,星月西沉,曠野上的風吹動草木沙沙作響,間或還有魔獸遠近的鳴叫嘶吼。
危機四伏,不是個歇息的好地方啊。
“契約守衛們,你們在哪裡?”
不得已,月無痕在意識裡朝跟隨的守衛發出了問話。
她離開魏國公府的時候,留下了大半守衛保護衆位親友,身邊帶着三個。
然而問話之後,半晌,無人應答。
月無痕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剛纔在她利用骷髏戰鬥的時候,就沒有感受到契約守衛們的氣息。
明明他們之前都還一路跟隨着呢!
月無痕當即放開意識尋找,然而意識擴散開去,散出老遠,都沒有發現契約守衛們的光點。
怎麼回事?
月無痕躺在冰涼的地上,沒有力氣站起來,卻察覺到有夜行的魔獸靠近了。
“乖乖,姐剛戰勝了強敵,這下難道要被小魔獸咬一口?”
這不是闖過了大風大浪,陰溝翻船嗎?
她差點就要把空間裡的祖給放出來。然而,想想用祖對付一頭小魔獸,實在是說不出口,太丟臉了……
沙沙,沙沙,魔獸遊走到了月無痕身邊。
一條餓着肚子的一級魔蛇。
實力很低微的,但是月無痕此時卻動彈不得,儼然被它當成了獵物。
魔蛇一米多長,嘴巴卻張得巨大無比,露出了兩顆尖銳的毒牙。
眼看着吭哧一口就要咬向月無痕。
“啊呀不管了,丟臉總比丟命強!”月無痕決定讓祖來幫助自己。
她朝內溝通意識,迅速尋求祖的幫助。
然而祖還沒有產生迴應的時候,瞬間,那魔蛇便停滯了動作,身子一僵,噗通歪倒。
死了……
月無痕目瞪狗呆。
一道佝僂的身影,晃晃悠悠,顫顫巍巍,從遠處慢吞吞地走來。
朝這邊走的過程之中,那條死掉的小魔蛇,被其憑空抓了過去。
哧溜,蛇皮褪掉。
噗,一團元素火焰烤熟了蛇肉。
那身影一邊走,一邊把小魔蛇給烤了吃掉了。
走到月無痕身邊的時候,剛好嚥下蛇膽,丟掉啃得光溜溜的蛇骨。
對方整個身形,都掩藏在一件厚重的獸皮斗篷之中,包括臉孔。只有一雙昏黃的眼睛眯起,眼窩周圍皺紋密佈,看向月無痕。
然而對方捂得嚴實,月無痕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她訝然看向對方,卻是沒有力氣說話。
“這麼虛弱?”對方彎下腰,沙啞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