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顧傾沒有修行,就那麼斜倚在樹上,盯着白濛濛的月亮,想着她修行十餘年來發生的事情。
初始,她修行只是想擺脫顧家,擺脫成爲爐鼎的命運,可沒想到機緣巧合下,她不止得到了造化石,還得知了自己身世的一角。如今她同樣想變得強大,卻和當年只是不想被人踩在腳下奮起反抗不同,現在的她必須要更加強大,纔有機會去到上界,去找尋自己成爲僞靈體的原因。
她仰頭看着天空,不知道上界究竟是怎樣的地方,她這輩子究竟有沒有機會去?
這一夜,不止破舊房屋中的無爭心緒起伏,就連顧傾心情也不寧靜。她甚至已經做好將無爭綁回去的準備,既然寒月門的功法並非假的,那麼之所以未成功一定是有什麼原因,興許找到了原因就能重續靈脈也說不定。
天色漸亮,顧傾慢慢坐直了身體,目光盯着那斑駁的木門,心中卻開始計算着時間。
她打算再給無爭一個時辰的時間思考,如果對方還不肯出來,她就將他綁回去。
顧傾用神識掃過屋內,無爭沒有睡覺,從昨晚開始一直保持着打坐的姿勢,明明靈根已經斷了,根本無法吸納靈氣,可他還是這麼坐了一夜。
這一夜對他而言應該也是無法平靜的。
時間逐漸流逝,轉眼就過去了半個時辰,可屋內的無爭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連眼睛都沒睜開一下。
顧傾就那麼坐在樹枝上,無聊得晃動雙腿,看着清晨一家家的房門推開,男人們扛着工具外出幹活了,女人們則在家操持一切,這種濃郁的生活氣息,讓顧傾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寧和和幸福味道。
正當她打量着這個村子的每一個人時,頭頂上方突然傳來攬月真人的聲音,“傾傾,真是你!”
顧傾回頭,看到攬月真人從空中慢慢飄落下來,落到她下方的地面上,“傾傾,你在這裡做什麼?”
顧傾抿了抿嘴,琢磨着開口說房間裡面的人就是無爭,但這一遲疑的功夫,攬月真人已經失去了耐心,語氣哀傷地道:“傾傾,我沒找到無爭,我真是沒用!”
“師姐,你別這麼……”她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無爭已經走到了屋門口,興許是聽到了攬月真人的聲音,一時間站在了那裡並沒有開門出來。
攬月真人心情不寧,雖然發現了無爭變成的黑娃站在那裡,但在她眼裡對方不過是一屆凡人,根本不影響什麼。所以她繼續說道:“無爭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將他當成弟弟一樣,他也一直將我當做姐姐,可是,我這個當姐姐的並沒有盡到責任,不止眼睜睜地看着他靈根斷了毫無辦法幫他,現在竟然連他的下落都找不到了。傾傾,你說無爭是不是怪我?怪我遲遲沒找到修復靈根需要的東西,他才一怒之下離開。”
顧傾靜靜地聽着,明白攬月真人這是在給自己亂扣帽子,可她沒有反駁,因爲他看到無爭擡起了手,往門栓的地方伸去。
“傾傾,師弟他一直天賦不凡,也很受門中弟子愛戴,可偏偏遇上這樣的事情,我卻不能幫他什麼……”攬月說到這裡,聲音被後面的腳步聲打斷。
她略略收斂神色,朝着後面看了一眼,見到其貌不揚的黑娃並未在意,只衝顧傾道:“傾傾,我們還是回門中再說吧。”
顧傾沒有吭聲,目光盯着一步步走近的黑娃。攬月真人說完,發現顧傾沒有反應,只盯着她身後,“傾傾,你在看什麼?”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師姐……”
攬月真人渾身一震,猛地轉過頭去盯着無爭變成黑娃後那張黝黑平凡的臉,目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你,你……你是無爭?”
無爭一步步靠近過來,隨着他每走近一步,他的外形就變化一分,等他走近的時候,已經恢復了他本來的容貌。
“無爭,真是你!”攬月真人驚喜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小心,彷彿擔心自己這一聲會將眼前的一切嚇跑。
無爭苦笑了一下,“師姐,是我。”
攬月真人一拳就揮了過去,打中無爭的肩膀,打得他一個趔趄。
“你個傻小子,誰讓你亂跑的?你知不知道全門上下都在爲你擔心?”攬月真人紅了眼眶,狠狠盯着他。
無爭慢慢垂下眼睫,攬月還以爲自己的反應刺激了他,正僵着準備道歉,無爭的聲音緩緩傳來,“是我錯了,沒有考慮關心我的人的感受,無論如何,我也應該作最後一搏,纔對得起我自己,對得起所有關心我的人。”
整整一夜,他想清楚了,顧傾說得不錯,他像個失敗者一樣的離開,陸天綾知道只會覺得自己的抉擇是正確的。他還有一線機會不是嗎?
這一線機會雖然渺小,可若不去嘗試,就會成爲他心中一個刺,刺若不拔出來就會潰爛生膿,他這一生即便無法修行,也無法活得自在。
攬月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無爭說的什麼,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但卻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因爲她擔心無爭會再次改變主意玩消失。
坐在樹枝上的顧傾聽了無爭的話,嘴角慢慢上揚起來,她這些功法總算沒白費。
無爭和攬月說完,也轉頭看着顧傾,“問心師妹,謝謝你。”
顧傾從樹上飄下來,衝無爭微微一笑,“師妹只是不想師兄這種天才毀在別人的目光中,說到底還是要師兄你自己想通才行。”
無爭沒再多言,他既然想通了,就一定要去做這最後一次的嘗試。
無爭失蹤這幾日,離最後的時限越來越近,三人一起朝着寒月門的方向飛去。
回到瀚宇殿,流觴真君坐在那裡閉着雙眸,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目光直直落向無爭的位置,“若你真的那麼容易被打敗擊垮,那我對你父母也沒什麼好交代的了。”
無爭臉上露出一絲愧疚還有自責,盯着流觴真君,“掌門,我知錯了,等
試驗過重續靈脈後,我會自行領罰。”
流觴真君“嗯”了一聲,明顯是要讓無爭接受懲罰,不論他是重續了靈脈還是廢人一個。
“你們下去準備,一個時辰後,來我的洞府。”流觴真君對無爭三人說道。
“是!”攬月和無爭一起應了一聲,就轉身離開,可走了兩步卻發現顧傾沒動,攬月轉頭正要招呼對方,顧傾卻已經開口,“掌門,有些問題我想詢問你。”
“說。”流觴真君面上看不出喜怒,坐在大殿上方的位置,眉宇間看起來有些疲憊。
攬月見掌門並未發火,就沒有喚顧傾,和無爭一起離開了瀚宇殿。
殿中很快就只剩下顧傾和流觴真君兩人。流觴真君先打破了沉默,“聽說,是你找到無爭的?”
“沒錯。”顧傾並不打算讓流觴真君忽視自己的功勞,畢竟自己來此是有所圖的,所以她乾脆地回答了。
“我替無爭的父母感謝你。”出乎顧傾的意料,她沒想到流觴真君的下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接下一句話。
“行了,你留下來有什麼想說的一併說了吧,看在你將無爭找回來的份上,只要不過分,我都答應你。”流觴真君揮了揮手,示意她說。
顧傾心頭一鬆,臉頰上露出一絲笑容,“掌門言重了,其實我來此的原因掌門很清楚,我只是想弄明白這重續靈脈功法失敗的原因在哪裡,掌門可以告訴我嗎?”
流觴真君沒有太過意外,他猜測到顧傾會趁此機會向他詢問重續經脈的功法,他原本是打算等顧傾適應寒月門,真正將這裡當成她的根後,才告訴她。可事情總有意外,對方救了無爭,若她因此要求自己說出來,他也會告訴她的。
只是沒想到這個丫頭問的竟然是失敗原因。他沉吟片刻,才用略有些沉緩的聲音道:“你問的這個問題,我看到歷代掌門的記錄後也琢磨了很多年,卻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
顧傾眉宇間劃過一抹失望,原來流觴真君也不知道失敗的原因是什麼,想來寒月門建派至少有上千年,那麼多厲害的人物都沒得出個結論,她想要短時間內找到失敗原因,恐怕很難很難。
她抿了抿嘴,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口道:“沒有肯定的答案,那掌門一定有一些猜測,不妨說出來我幫你分析分析。”
流觴真君聽了顧傾的話,有些哭笑不得,這小丫頭還真是大言不慚,歷代掌門哪一位不是元嬰修士,路過的橋比顧傾走過的路都多,他們都分析不出來,這小丫頭憑什麼分析?
顧傾彷彿看出了流觴真君微表情表達的含義,她微微一笑,“掌門,有時候實力未必代表一切,人多力量大不是嗎?你先說說,也許我們就能找到辦法替無爭增加重續靈脈成功的機率呢。”
流觴真君盯了她片刻,不知在想什麼,但下一刻,他沉緩的語調已經響起,“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