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握着的手心中已經汗溼,她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都還是無法做到平靜以對。
僵持着的每一瞬都像被無限地延長,她此前雖然有很大的把握能揣摩這在武神宮沉寂了上萬年的神識沒有殺他們的心理,但她畢竟不是老天爺,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她的判斷是對是錯。
“師……”身後傳來雲嫣的聲音,顧傾瞪大了眼睛,沒有回頭,知道時間已經恢復正常,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攻擊無限畢竟她和雲嫣兩人。
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而她根本沒時間做出反應。
就在那些攻擊離她的身體還有幾寸距離的時候突然消弭於無形。
顧傾彷彿溺水的人得到了喘息的生機,猛然後退,大汗淋漓地盯着前方。
那些武神宮的修士依舊站在原地,仇視地盯着她和雲嫣,卻沒有再發動攻擊。
“小丫頭嘴還真硬,實際上也很害怕嘛。”原本暮氣沉沉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戲虐和調侃。
“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雖然經歷了剛剛的一切,想要她顧傾輕易妥協也是不可能的。
可那道聲音的主人卻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道:“你們來到這裡是緣分,也是宿命……”
顧傾沒有吭聲,知道他肯定還有下文,果然,不出片刻,那道聲音又繼續說道:“小丫頭,你有心情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顧傾苦笑一笑,“我能說沒有嗎?”
“不能!”那聲音裡含了一絲薄薄的怒氣。
顧傾攤了攤手,“那不就成了,我都沒有選擇,我不聽還能怎麼?”
“你明白就好,”停頓了一下,那聲音繼續說道:“這地方在萬年以前是所有修行者嚮往之地,是頂級的三大宗派之一,門中弟子衆多,天賦異稟,隨便一人走出去都是佼佼者。”
這話說得沒錯,顧傾初到武神宮就看出來了,這裡的修士年紀都不大,修爲卻都不低。三十多歲結丹的比比皆是,若放到現在,都是下界門派中的精英人物。
“當年的武神宮何等榮光,何等耀眼,以至於吸引到了各界的天才人物,這其中有一人最爲出衆!”說到這裡的時候,那道聲音的主人情緒已經有了明顯的波動,雖然在誇讚對方,但顧傾明顯能感受到一股濃重的仇怨。
莫名地,顧傾想到了那個叫婉兒的女修識海中出現的黑衣人,想到這裡,她目光就轉向了婉兒。卻見她深黑的眼瞳正盯着自己,仇怨的目光中竟隱隱有些期待。
“那人一進入武神宮,就綻放了旁人所不及的光芒,十四歲築基,二十三歲凝結金丹,三十八歲凝結元嬰,在同輩中無人能及。”
那聲音每說一句,顧傾便深吸一口氣,若說十四歲築基,和她見過的天才修士察覺還不是很大,但二十三歲築基,三十八歲結嬰,那就是相當恐怖了。
要知道雲天的資質萬中無一,也在三十時才凝結金丹。
自己雖然也凝結了金丹,但和對方口中之人根本不能相比,她如今也快三十,而且有逆天法寶在身,若那人只是靠自身修行,那的確是天地間出類拔萃的人物。
“武神宮的掌門,長老都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傾心教授他修行……”那聲音說道這裡又停頓下來。
顧傾心也被提了起來,隱隱覺得那人是解開所有迷霧的關鍵,難道武神宮這些修士死也不得超生,並深含怨氣都是因爲那天才人物?
她擡起頭,仰頭看着空蕩蕩的空中。
“可是,那人竟然一直包藏了禍心,等他修行有成,竟然夥同妖人將武神宮一網打盡,武神宮上千修士的性命救葬送在了他們手中!”那道神識咬牙切齒地說道,回想到了當年,憤怒和仇恨一起被勾起。
此時此刻,顧傾幾乎已經明白了對方留下自己的原因,她臉色微微變化,嘴上雖沒有出聲,心中卻大叫不妙。
果然,那道神識接着道:“他用心惡毒,不止滅了武神宮上下滿門,卻讓所有人留着一縷神識像活死人一樣守在這個地方,所以……你如果想離開這裡,必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等等!”她深吸一口氣,“我也有問題想問。”
那神識停止了敘述,停頓片刻,道:“好,你問。”
“他爲什麼要滅了武神宮滿門,照理說,武神宮是他的師門,所有長老和掌門又悉心栽培他,他有什麼理由要夥同外人來害武神宮,還惡毒地殺了所有人留下一縷神識不得超生?”
對方嘆了一口氣,彷彿整個武神宮都跟着輕微顫抖了一下,“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
顧傾收回心神,認真聽着對方的聲音。
原來那位天地間少有的天才人物也是有些來頭的,他的父母也都是修真界響噹噹的人物,卻在一次秘境之行中,和武神宮的掌門搶奪一件厲害法寶,不幸殞命,年幼的孩子便在心底種下了復仇的種子,他前往武神宮拜師也是計劃中的一步棋。此後便如同他所設計的一樣快速提升修爲,吸引了各方目光,被掌門予以重用。
這樣一個天資聰穎,心思沉穩詭秘,耐性還十分強的男子怎麼看怎麼都不是顧傾能應付的,可到了這副地步,她相信如果自己一味拒絕的話,這神識會毫不猶豫地抹殺她和雲嫣。
她只能間接道:“這位前輩,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畢竟是泥塑凡胎,就算修行有成,也難活過上萬歲月。”
那聲音輕輕“哼”了一下,“他最好早就死了,不過……以他的資質和心性,這世上萬年前的修士如果還有兩人活着,那其中一人一定是他,我相信這世上絕對不止兩個萬年前的修士存活,所以小丫頭,你得按照我說的去做。”
興許是他也明白讓一個金丹初期的小修士去完成自己的任務有些強人所難,可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選擇她,輕輕咳了一聲,似乎是在安慰顧傾,“不過你也不用
太過擔心,他雖然天資不凡,但當年也種下了心魔,他修煉到一定程度便很難再往前一步,你還年輕,等你成長起來,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顧傾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爲了活命只能答應,她咬了咬牙,“好,那你說說究竟要我做什麼?”
心中卻在想不會是要自己殺了他吧?那可真是要豁出性命的。
“你放心,我不要你殺了他,如果你夠聰明,這個任務對於你而言其實十分簡單。”
“到底是什麼?”顧傾已經失去了耐性,皺了皺眉道。
“讓他回到這裡,看看曾經的武神宮,看看他這些師弟妹們因爲他無法轉世輪迴。”
“就這樣?”顧傾微微張了張嘴,她雖然不明白對方大費周章卻只是讓他回這裡看看的原因是什麼,但比起殺了對方這種高難度的任務,她覺得帶對方回來一趟應該算比較輕鬆的。
“就這樣!你能做到我就放你們離開。”那包含滄桑的聲音裡隱含着一絲期望。
顧傾目光掃過前方那些修士,大部分修士都是一臉木然,只有漆黑的眼瞳中閃爍着恨意。唯有她正前方的婉兒神情略多幾分,她抿了抿嘴,並不懷疑剛剛她和那神識對話被對方聽去了,此時婉兒的眼神中流露着極爲複雜的神色。
看着顧傾的方向,用生澀的聲音也說了一句,“如果你能帶他回來的話,包括我在內的全部武神宮修士都會感激你的。”
身側的雲嫣伸手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師妹……”
顧傾側頭,正好對上雲嫣擔憂的目光,然後她搖了搖頭,“我們別無選擇。”只希望這武神宮內的強大神識不會給自己下什麼禁制。
“很好,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會在你身上下一道禁制,如果你遇見那人,這禁制會自動觸發提醒你,你若不按自己答應的去做,這道禁制會成爲你的心魔,讓你修行之路變得坎坷艱辛。”
顧傾忍着罵孃的衝動,咬了咬牙,正準備說些什麼,那道聲音又放緩些許,“我不得不這麼做,因爲這麼多年來只有你們兩人陰差陽錯進了武神宮內部,錯過你們,我估計也等不到下一人。你也放心,這禁制雖然限制你得遵循承諾,但也能護你安全離開這片遺蹟。”
聽到最後一句,顧傾眼眸才亮了起來,對方也還算公道,她此時才點頭道:“好,我盡力而爲。”
得到顧傾許諾,那道聲音才沉沉呼出起聲,“好,我這就送你們離開,你們那些朋友也等急了。”
顧傾和雲嫣還沒來得及吭聲,眼前一花,他們四周原本是一片漆黑,現在卻變得亮堂起來。
“師妹,謝謝你了。”雲嫣壓低了聲音說道,她纔是最大的受益者,那禁制沒有下到她身上,卻也跟着顧傾獲得了自由,想到自己在顧傾遇險剎那,心底生出來的陰暗念頭,她覺得臉頰一片發燒。
顧傾正準備回答她,臉色卻微微一變,轉頭看向雲嫣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