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見她睡在軟榻上,才稍微安了心,那樣子應該是處理了傷口,沒有大礙吧!
“爺!”仇予進了來,先是冷了無夜一眼,才朝燕翎風道:“已經處理完畢,七爺在收拾家裡。”
收拾家裡,就是在查找兇手的意思。
“嗯。”他說剁碎,不是在殺死那些黑衣人之後,而是在之前,先刺得遍體鱗傷再死,才能消他的心頭之恨。
“夫人沒事吧?”仇予看了看軟榻上的人。
“我沒事!”虛弱的回答,出自雲蘇之口,燕翎風一震,趕緊回身去看她,只見她臉色蒼白,一雙眸子還是依舊的晶亮靈動,心才鬆了鬆。
“你怎麼沒包紮?”第一句話,是問的他。
燕翎風嘴角一彎,笑意從嘴角揚起到了眉梢,“我不礙事,還疼嗎?”
“疼!”雲蘇毫不猶豫,她微微挪動下身體,在屋內瞧了一圈,望向那渾身黑衣的女子,想必她應該是大夫,便朝她一笑,“謝謝了。”
練嵐微怔,她治病救人多年,這一聲謝謝,她聽過太多,有感恩戴德的,有諂媚奉承的,她幾乎都麻木了。
她一聲淡淡的,只是輕輕一笑的言謝,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她也笑了,“不客氣!”
兩人,算是初識了!
她懶懶靠在牀上,看着練嵐給燕翎風包紮傷口,聽得那句‘這傷口若是再深一分,只怕這手就廢了!’
雲蘇的心,動了動。
她微皺着眉,看着燕翎風外袍脫下後的背部,皮膚呈麥色,肌理分明之下,那樣完美的背,卻被一道道的輕輕淺淺的傷痕給打破,生生添出些妖豔的味道來。
似乎,受傷於他,並不陌生!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呢!
他傷得最重的地方,果然是腰間,那刀直插而入,若不是他靈巧避開了些,只怕會傷及內腑。
一人躺着,一人坐着,兩人相視無語。
這場廝殺,算不得誰救誰,只是雙方都爲對方受了傷。
這以後,他們,會有什麼不同嗎?
“唔……”一挪動身子,傷口就撕扯着痛,雲蘇睜了睜眼睛,瞬間清醒,她緊張地一把坐起,打量着整間屋子。
鏤空的窗扉,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圖案,屋內薰着香,嫋嫋的氣味很是好聞,八角檀木桌上擺放着時新的瓜果。
這樣雅緻的設計絕不是客棧所擁有的!
這是哪?
她記得,他們被救了,然後有大夫,最後的一幕是他擁她入懷。
他呢?
她快速下牀,門忽然開了,走進來一女子,一身火紅之色,領口處春光旖旎,她笑顏如花,朝她道:“姑娘醒了?”
雲蘇記得她是大夫,叫練嵐,於是便笑了笑,“嗯,這裡是姑娘的醫館嗎?”
“嗯,姑娘已經睡了整整一日了,若是再不醒,只怕我這嵐館,會招人砸了招牌!”練嵐爽朗一笑,將手中的藥碗遞給她。
雲蘇沒接,只是皺着鼻子,連呼吸都屏住了,練嵐捂嘴一笑,“早已聽聞姑娘對藥湯的氣味甚爲討厭,我特意做了這一味藥,姑娘聞聞?”
雲蘇挑挑眉,有些驚訝地看着她,她可不可以去認爲這是燕翎風吩咐的呢?
接過藥碗一聞,雲蘇眉眼舒展,這味道竟然有花香,與那些難聞的中藥有天壤之別,她湊到嘴邊要喝,練嵐攔住了她,“勢必一鼓作氣!”
雲蘇好笑,“這氣味能改,怎麼味道改不了呢?”
“良藥苦口,這話不假!”練嵐也笑了,推了推那藥碗,示意她快些喝下。
雲蘇本是沒有要喝的意思,可是見練嵐這般費心,若是她不喝,倒有些過意不去,便深吸了口氣,將一碗藥一口喝盡。
沒有那難聞的味道,這藥也好下肚些,她緊緊抿着嘴,一臉苦樣,練嵐好笑,隨後遞上一碗蜂蜜水,“喝了吧!”
“多謝!”喝下後,雲蘇長長地舒了口氣。
練嵐將碗收好,撩了垂在臉頰兩側的頭髮,側頭笑,“昨日,處理傷口時,你分明醒了,還一直在忍着,怎麼今日連喝個藥也這般難啊?”
“原來你知道呵!”雲蘇挑挑眉,“那我得謝謝你沒有拆穿我,也謝謝你,在我撐不住的時候把我弄暈。”
練嵐捂嘴大笑,“你比我想象中有趣!”
“那你想象中的我,是如何?”雲蘇也來了興趣,覺得這女子說話做事,直來直往隨心所欲地讓人喜歡。
練嵐嘆了口氣,伸手擡起了雲蘇的下頜,上下打量她的臉,“生得如此嬌嫩的一張臉呵!像是水做的一樣,一碰就會破碎,沒想到性子還挺討我喜歡的,交個朋友如何?”
神醫養女練嵐能交的朋友,很少!
雲蘇想也沒想,覺得她這人有趣,便一把挑起她的下頜,“見你如此嫵媚,大爺喜歡,這個朋友,交定了!”
倆女子,都十分大爺地調戲着對方,一場朋友就此交下!
聽見裡面的聲音,鈴兒欣喜地推門而入,“小姐,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
無夜跟在後面進來,臉色有些白,似乎很疲倦,雲蘇拉着鈴兒問他,“你受傷了嗎?”
“沒有,小姐不必擔心!”鈴兒拉着雲蘇,搶了無夜的話,“他是太擔心小姐了,纔會夜不能眠,如今臉色這麼差,還害得小姐平白無故地擔心了!”
“無夜,你去睡會吧,我本就沒有大礙,可能是因爲那場打鬥太傷體力,所以纔會睡這麼久的。”雲蘇柔聲朝無夜道。
無夜點點頭,一言未發便出了去。
練嵐起了身,笑道:“鈴兒在這兒好好陪着你家小姐,我去吩咐廚房弄些吃食過來。”
“我想喝點粥,最好弄些好吃的點心,就不謝你了!”雲蘇也不生分,朝她笑了笑。
練嵐撲哧一笑,苦笑搖頭出門,“交了個什麼朋友這是!”
門合上,雲蘇才轉頭問鈴兒,“燕翎風呢?”
鈴兒也搖搖頭,“昨晚皇上一直守着你,可是一大早他就與仇予和七王爺出門去了,也不知是做什麼,但是說了晚上回來。”
“哦。”雲蘇應了。
嘴角掛着苦笑,這一般的言情小說,不都是會在女主受傷醒來後看見滿臉憔悴的男主嗎?胡茬,眼圈,凌亂的發。
怎麼到了她這兒,男主反而不見了?
雲蘇只是這樣想想,心中卻沒有真正在意,此次來北郡,應該不只是探望災情那麼簡單,與其浪費時間在這兒陪着昏迷的她,不如去做些有意義的事,待她醒來後,他纔有閒情不是嗎?
鈴兒見小姐忽然不說話,以爲她是在傷心,剛要想勸,結果她回頭笑顏如花,“這嵐館的風景肯定不錯,外面的天氣也好,我們出去走走唄!”
“好呀!”鈴兒也高興。
推了門出去,發現無夜還站在外面,雲蘇傷在胸口,只要走慢些也不礙事,便與幾人慢慢在花園裡散着。
雪地一片的白。
還有許多的冰溜子結着樹上,垂落下來在陽光的投射下晶瑩剔透的非常好看。
雲蘇裹着厚厚的裘袍,在亭中坐着曬太陽,無夜立在她旁邊,臉色緊緊繃着,雲蘇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
無夜靜靜看了她一眼,只好坐下,“小姐,傷口還疼嗎?”纖瘦的少年,蒼白的眉眼,只是對她的關懷。
雲蘇笑着點點頭,又搖搖頭,“沒之前那麼疼了!”
無夜一痛,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他緊緊握着,湊到嘴邊哈氣,“都是無夜沒用!”
雲蘇有一絲尷尬,可想到她與無夜本就是青梅竹馬情同姐弟的,這樣的動作也只是出於關心,便笑了,“無夜若是真沒用,誰找人來救我?”
她語氣輕鬆,並非刻意的關心,只是用活潑的語調去說出事實,無夜的心鬆快了下來,眉頭還是擰着。
雲蘇伸出另一隻手,在他眉心按了按,“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愛皺眉呢?”
她的手極涼,按在眉心上有刺骨的冷,無夜卻不願躲開,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姐想吃些什麼?”
他的手,有微微的暖意。
雲蘇記得,少年的手總是冰涼的,此刻她卻能在他手中感覺暖意,難道自己的手真的這麼冰嗎?
雲蘇從他手中抽出了手,握住旁邊的鈴兒,發現鈴兒的手更加暖和,她輕嘆,“原來這一劍,傷得不輕呢!”
“小姐身體本就弱,這一劍下去,恐怕要好幾個月才能真正康復呢!小姐也真是的,您又不會武功,怎地能衝上去呢?”鈴兒說着,眼眶就瞬間紅了。
雲蘇不會武功呢,她卻會!
在客棧她顯露過,在那場廝殺中,無夜也親眼看見。
兩人,不懷疑嗎?
擡眸,望了兩人,她神色嚴肅,“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變了?”
她不是不允許她們懷疑,只是想確定,她若變了,信任是否還有!
無夜與鈴兒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跪下,鈴兒最先開口,“小姐確實變了。只是,這樣的小姐,鈴兒很喜歡!”
“小姐若是願意將緣由相告,無夜願意聽,小姐若是不願意將緣由相告,無夜絕不強求了小姐!只是小姐的忽然轉變,只能我們知道,切勿讓雲家其他人知道,包括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