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下來的時候,司馬圖早已餓得飢腸轆轆。夏日的天色本就很長,待捱到太陽徹底下山、月亮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三刻了。
司馬圖抱着肚子,幽幽地坐在廊下的臺階上,面對着程子妃嘟囔:“程程,我好餓。”
“我確定,是你殺了小蓮。”程子妃笑着撇清責任,隨手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
真是個孩子脾氣,連這點兒苦都吃不了?想當年她在軍機處被訓練時,幾天幾夜沒東西吃都是有的。不過也難怪,看司馬圖的樣子,分明是沒出過遠門,更沒吃過苦的孩子,哪裡受得了這一天的飢餓呢?
鼻尖的花瓣有淡淡的香氣,程子妃放進嘴裡咀嚼了兩下,微微的苦澀過後就是輕輕的甜意,還有花朵的清香遺留在脣邊。
司馬圖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指着她說道:“程程,你,你,餓壞了也不能亂吃東西啊!”
“很好吃的,你要嗎?”程子妃又摘了一朵,撕下幾片花瓣遞過去。
司馬圖連連搖頭,一幅厭棄的樣子:“我纔不要吃花呢!你是女人嘗一嘗就算了!你這王妃怎麼當的?小蓮死了,就沒人給你送吃的來了?那你在這兒餓死了,是不是也沒人知道?”
是啊,她這個王妃當得很可憐。
程子妃又吃下一片花瓣,輕輕一笑。她本就是個冒牌的王妃,就算是正牌的程紫緋在這兒,也不過是個不受慕容修遠喜歡的,又怎能有什麼好待遇呢?不過這王妃做得是有點窩囊,就算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只怕慕容修遠知道的時候,也已經爛了!
司馬圖見她不說話,切切地偎過來:“程程,別難過。別吃那些花瓣啦,餓一頓也沒什麼要緊。明天,明天我就扮小蓮去拿吃的好不好?今天其實都怪你啦,我忘了這事。”
“咦?怎麼怪我?”程子妃停下手中的動作,細細地瞅着司馬圖。
今天下午,司馬圖出來乘涼後,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直到太陽下山了纔起來。這,也能怪她錯過了時間?其實就算是司馬圖扮成小蓮,也未必能找到出去的路徑呢,她只是不忍心打擊他罷了。
皎潔的月光下,司馬圖的臉色似乎又有疑似的紅暈,只見他微微低下頭,粗魯地扯下一把花葉道:“當然怪你啦。都是你要聽什麼四大寶貝,讓我講得太投入,忘了扮小蓮的事了。”
“講得太投入?”程子妃不去揭穿他的尷尬,笑着轉移話題道:“說到這兒我還忘了呢,排名第三的,是一把刀?這把刀有什麼作用啊?排名第四的又是什麼呢?”
司馬圖的臉色微微發燒,月光下程子妃的眼神太過明亮,甚至比稀薄的星星還要閃亮。那片動人的光輝裡,似乎照耀着他小小的影子。司馬圖的心裡,又開始胡亂跳動了。
順着程子妃的疑問,司馬圖轉過臉對着一個花苞說道:“據說霸王刀乃是前朝霸王靳習的遺物,江湖傳言,得霸王刀者,必成一方梟雄,所以它就排名第三了。”
“得刀者得天下?”程子妃疑惑地問道:“這麼重要的刀,不該排在第一位嗎?爲什麼被排在第三了呢?”
在她前世看過的小說和影視中,能得天下的東西,定會被封建社會捧爲至高無上的地位,怎麼到這裡,霸王刀居然只佔了第三名?難道這裡的人,不是以天下爲根本嗎?她疑惑也不相信,任何一個男權社會的時代,男人的血液中總是充滿了爭霸天下的野心。
“唏,要天下有什麼用?你以爲做皇帝老兒很幸福嗎?我們江湖人才不屑拘泥於朝堂呢!這是江湖上的排名,它排第三有什麼不對了?”司馬圖的聲音很不屑,高聲說道:“如果是我來排,它還排不上第三呢!排名次的人,他本就是皇家出身啦,所以才把它列爲了第三位!”
“原來這樣,那第四件又是什麼呢?”程子妃輕笑一聲,不知道司馬圖在激動什麼。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已經能看透官路功名,想來他的師父,應該是個很灑脫的世外閒人。
司馬圖皺了皺眉頭,聲音低了幾分,不似剛纔那般肯定:“第四件,傳說中是梨玉牀。”說完他停住,表情有點奇怪地瞅着程子妃,把程子妃看得莫名其妙。
“梨玉牀怎麼了?有什麼功效?”程子妃不明白他的眼神,那眼神裡,是嫉妒、氣憤,還是懷疑?
司馬圖咕轆轆地轉了轉眼睛,一把拉過她的手,轉身走向那間大屋說道:“你跟我來。”
黑乎乎的去屋裡幹什麼呢?程子妃有點疑惑,轉頭看到他凝結的臉色,心裡突然冒出一個驚人的想法:“等等,難道你是說,那間屋裡的,就是梨玉牀?”
“我不確定,有可能是。”司馬圖也停了下來,兩人在門口站住,一齊望向房間中空蕩蕩的紫木大牀。
“我從來沒見過梨玉牀,只是聽師父講過。師父描述的情景,似乎就和這張牀有點像,所以今天我纔會想起給你講四大寶貝的典故。”司馬圖收回視線,轉向程子妃不確定地說道:“梨玉牀雖然是排名第四的寶貝,但是它和五靈珠一樣,都有助人練功的奇效。只因爲它的功效稍弱,又特別挑人,所以才被屈居於其他三種之下了。”
“有助人練功的奇效?”程子妃這下是大大吃驚了!
原來她昨夜突然功力大進,傷勢全愈,都得力於這張牀嗎?她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它怎麼了挑人了?又有怎樣的功效?”
司馬圖聽到她的語氣有點驚訝。雖然纔剛剛接觸程子妃一天,但是她的恬淡閒適,已經深深在他的腦海裡。如此激動的表情,還真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
“梨玉牀乃是陰涼之木,也就是上等紫梨木沉於寒潭三十年以上所制。它不僅能幫助修習者提高修習進度,還能幫助柔性修爲者治癒創傷。但是它只助習女子,且只能助習五行屬水的女子。”
程子妃第一次爲一樣東西激動,她心裡怦怦跳着,有一種答案呼之欲出。“五行屬水,是指修習溫氏的水系神功嗎?”
“不是。”司馬圖盯着紫木大牀,遙遙又瞅了兩眼,轉回頭說道:“五行屬水,是指這個女子出生時的五行屬性啦,是單獨屬性的屬水哦,缺金缺火缺土缺木的獨水命格哦!這樣的女子,可是萬里挑一也難找的!”
程子妃藉着月光,當先走進屋裡,伸手摸了摸微帶涼意的牀邊。
梨玉牀,這就是傳說中的梨玉牀嗎?如果是真的,難道她現在的這具身體,就是萬里也難挑一的獨水命格?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她是獨水命,就遇上了梨玉牀?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慕容修遠知道這張牀的功效嗎?他又知道自己的獨水命嗎?
程子妃站牀邊,摸着雕龍刻鳳的牀檐有點呆怔。
慕容修遠是她的夫君,古人成婚,三媒六聘之外,最重要的,最先要交換的,豈不就是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嗎?那麼慕容修遠肯定是知道她的獨水命了?半夜把她送來這裡,還把她放到了這張牀上,到底是爲她好?還是在試探?
程子妃根本就不相信慕容修遠會有什麼好心,她寧願相信,這位冷情的王爺絕對有他自己的意圖!
那麼自己被關進神秘的荷園,到底是爲什麼呢?僅僅是爲了逼迫她說出師門?還是爲了誘她找出水靈珠?亦或是爲了試探這張梨玉牀的功效呢?
程子妃一直愣着不說話,司馬圖不樂意了:“程程,你怎麼了?我不確定它是真的哦,只是看着有點像而已。就算它是真的梨玉牀,如果你不是獨水命,也沒有用的。就算你是獨水命,如果沒有修習柔性的內息,助力也不大的。還是不要看它了,我們不是要去找‘荷塘’嗎?”
“嗯,走吧,照你說的,輕功飛上屋頂去看看。”程子妃回過神,拉着他出門。
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無論如何,既然知道了這張牀的功效,她就應該好好利用。今晚,如果不能順利找到水靈珠,她一定要重回到這張牀上試試,看看它的助力到底有多大。
不過現在,她比較好奇古人的輕功。什麼凌波微步啦,什麼踏雪無痕啦,什麼水上飄啊,前世在小說和影視中,都是讓人羨慕的名詞。現在,她馬上要親眼目睹了呢。
司馬圖看到程子妃亮晶晶的眼神,心裡又開始不規則地跳起來。不自在地別開眼,司馬圖輕輕問道:“程程,你的輕功好嗎?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荷園的房子,建得比其他人家都高了許多。司馬圖擡頭望了一眼,依他的水平,應該要兩縱纔可以。看程子妃的樣子,似乎輕功不太好呢,不知道她敢不敢跳呢?
程子妃立即興奮地點頭:“好啊,你帶我上去吧,其實我根本不會輕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