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凌若瑤的追問,皇甫逸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幾番張嘴,可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而他的這番猶豫不決,卻是讓凌若瑤愈發的不滿起來,看向他的目光,也更是凌厲怨恨:“怎麼不說話了?你倒是說說,他們究竟犯了什麼事,要讓你這般對待他們!”
“若瑤,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說!”雙手依舊扶住她的雙肩,皇甫逸低沉着聲音說道,並竭力地讓自己保持冷靜,“事情的經過,我會全部告訴你的,你先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麼冷靜?!”一把揮開他扶住自己的雙手,凌若瑤擡頭望向他的雙眸,不滿地低吼道,“我的家人被你抓起來了,你說我能冷靜下來麼?”
見她的情緒愈發的激動,皇甫逸也焦急起來,英挺的眉頭緊蹙成了一團,緊抿着薄脣,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好半晌之後,他才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之所以會把你的家人抓起來,是因爲……你大哥他通敵叛.國,勾結蒼穹國,故意戰敗,導致我方軍隊死傷無數。”
“不……不可能!”臉上是一抹難以置信的神情,凌若瑤急忙搖頭反駁道,“大哥不會這麼做的!他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他!是的,是有人陷害他!”
凌若瑤說着,突然一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皇甫逸的胳膊,急切地說道:“逸,你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還我大哥一個清白!”
“若瑤,你聽我說。”反手握住了她的雙手,皇甫逸緊張擔心地看着她,低聲說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查得很清楚了,沒人陷害你大哥,他的確是通敵叛.國,故意輸給蒼穹國。”
“不會的!”一把甩開他的手,凌若瑤往後退了一步,面目兇狠地瞪着皇甫逸,怒斥道,“我大哥不會這麼做!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你怎能這般輕信謠言!”
皇甫逸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才能讓她接受這個事實,只得蹙着眉頭看着她。
稍許過後,他纔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一般,凝視着她,沉聲問道:“你是否認識一個叫紀紹源的人?”
“紀紹源?”愣了愣,凌若瑤疑惑地說道,“他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她不認識什麼紀紹源,不過倒是認識一個叫顧紹源的人。
暗自沉思了稍許,她便再次出聲說道:“不過,我大哥倒是有一個朋友,叫做顧紹源。”
“對,就是他!”皇甫逸急忙說道,表情很是嚴肅,“你可知這個顧紹源是何身份?”
搖了搖頭,凌若瑤表示疑問。
說起來,她的確不知道這個顧紹源究竟是什麼身份,她只知道,是凌青蓮離家的那兩年裡,在外認識的朋友。
至於其他,她並未過多的打聽,也對此沒有興趣。以至於,一直以來,她都不知道顧紹源的身份。
“這個顧紹源,不是別人,正是蒼穹國的太子,而他也不是叫顧紹源,而是紀紹源!”皇甫逸說着,語氣低沉嚴肅,“你大哥和他是朋友,你現在還懷疑他是被人陷害的麼?”
凌若瑤再次愣住了,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便往後退了兩步,卻不想一下子撞在了盛滿熱水的木桶上,不由地一陣搖晃,險些跌進了木桶裡,幸好皇甫逸及時出手,攬住了她的腰。
急忙扶住她,皇甫逸擔心地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然而,凌若瑤卻依舊處於震驚當中,還沒有從這個事實中回過神來,依舊不可置信地搖頭呢喃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大哥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顧紹源也不是什麼蒼穹國的太子!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若瑤……”見她一直這般喋喋不休,皇甫逸很是擔心,小心翼翼地將她擁進懷裡,輕聲呵護道,“若瑤,冷靜一點,不要去想了,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知道這件事情對她而言,一定很難接受,所以他纔會選擇隱瞞她,就是不想看見她這般樣子。儘管他也知道,這事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但至少,他不想讓她這麼快就知道。
儘管深知她很難接受這一事實,但身爲車轅國的皇帝,坐在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有些事情他必須得狠下心來,必須要做出決定。
凌青蓮反得是叛.國罪,按理當誅九族,但考慮到凌若瑤的心情,他一直還未處置凌青蓮以及凌家。
但凌青蓮的罪責是避免不了的,且他總是要在朝堂之上,給大家一個信服的結果。
當處在這個位置上後,他才明白,有很多事,都是這般的身不由己,而有時候,他也必須狠心,要果斷。
就在他暗自沉思時,凌若瑤卻是突然一下推開了他,朝着他大吼道:“你走啊!我不想看見你!你走!”說着,便伸手指向了殿外。
“若瑤……”皇甫逸輕喚着她,並邁步向前,試圖扶住她。
卻不想,他的手還沒觸及到她的手臂,就被她一下子,毫不留情地揮開了,只聽見啪得一聲響聲。
“走啊!”朝着他大吼,凌若瑤哽咽着跌坐在了地上,滾燙的淚水,頓時間便淌了出來,“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她此時的情緒極爲不穩定,儘管他很擔心她,很想留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但他也知道,他繼續留在這裡,只會讓她的情緒更加的不穩定。
沉思了稍許後,皇甫逸便輕嘆了一聲說道:“你一路乘車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我這就叫彩珠進來伺候你。”說着,他不捨地看了她一眼,才轉身朝着殿外走去,卻是三步一回頭,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身上。
待到皇甫逸走出宮殿後,凌若瑤才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毫無顧忌地大哭出聲,眼淚霎時間便模糊了視線,灼傷了她的臉頰。
她沒有想到,自己離開的這三個多月裡,竟會發生這般嚴重的事情,這叫她一時間如何接受得了?
雖說她只是附身在這具身體上的一縷幽魂,並非真正的凌若瑤,凌家人對她而言,也並非她真正的家人。但在與凌家人相處的這些日子裡,她早已經將他們當做了自己的家人。
尤其是凌延和凌青蓮,他們就是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如此的關愛着自己,照顧着自己。
可是,在闊別三個月後,她剛回到京城,就聽聞了這樣的噩耗,而且還是被她最愛的人,下令抓起來的。
她好恨,恨皇甫逸的無情,也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恨凌青蓮的糊塗,亦恨命運的不公。
是老天在懲罰她麼?不然,爲何要讓她經歷這樣的事情?爲何要讓她最愛的人,做出這樣讓她憎恨的事情?
她該怎麼辦?她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家人?該如何面對皇甫逸?
***
連續幾日,凌若瑤都呆在屋子裡,不肯踏出屋子半步,也不肯見任何人,唯一能近得她身邊的人,就只有前去照顧她的彩珠。
看着日漸消瘦,終日無精打采的凌若瑤,彩珠很是擔心,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說她。
凌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且也是皇甫逸命令她,不許告訴凌若瑤,可最終凌若瑤還是知道了。
將熬好的熱粥送到凌若瑤的面前,彩珠小聲地說道:“二小姐,你這樣不吃不喝,身體會受不了的。奴婢給你熬了粥,你趁熱吃點吧。”
然而,凌若瑤卻依舊眼神空洞,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蜷縮在*腳邊,盯着地面出神,一句話也不說,也不擡頭看彩珠一眼。
“二小姐……”彩珠很是擔心,也着急不已,就連聲音也不由地哽咽起來,“二小姐,你別這樣……二小姐,你還是吃點東西吧。”
只可惜,凌若瑤依舊不說話也不看她,就好像一尊雕塑一般,被放置在了*腳邊。
她想不明白,爲何自己會經歷這樣的事情?爲何老天要這般殘忍?
“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殿外傳來了一聲着急慌張的聲音,緊接着便是一道嬌小的身影,快步跑進了宮殿,匆匆忙忙地來到了凌若瑤的面前,慌慌張張地說道:“不好了二小姐!”
起身看向那宮女,彩珠低聲呵斥道:“這般慌張做什麼?是有妖怪在追你麼?”
瞪了那宮女一眼,彩珠用眼神警告她,不許在凌若瑤面前胡說話,免得再次刺激她。
只可惜,這宮女根本就沒看懂彩珠向她傳達的意思,亦或者是,即使看懂了,也裝作沒看懂。
“二小姐不好了!”那宮女根本沒理會彩珠的斥責,依舊慌張不已地說道,“奴婢聽說,皇上已經下旨處斬凌將軍了,而且還要將凌家人全部發配至邊疆!”
“你說什麼?!”原本還沒有任何反應的凌若瑤,突然擡起頭來,眼神驚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宮女,並一下子蹭起來身來,一把抓住了那宮女的衣裙,愣是把她給嚇了一跳,“你剛纔說什麼?”
回過神來後,那宮女纔將剛纔的話,原原本本地重複了一遍,卻讓凌若瑤更加的震驚不已。
本就身體虛弱的她,在聽了這一噩耗後,一時間難以接受,整個人一陣搖晃,便要往地上倒去。
“二小姐……”
彩珠一驚,急忙上前扶住她,纔不至於讓她跌倒在地。扶住她後,彩珠又是一記凌厲的眼神瞪向那宮女,低聲罵道:“誰叫你來的?叫你多話!”
“彩珠,我不是故意嚇唬二小姐的。”那宮女急忙出聲解釋道,心中也很是着急,“我也是剛纔聽別人說的,聽說了之後,才趕來告訴二小姐的。”
“你聽誰說的?”彩珠再次出聲呵斥道,“這種話,別人隨便一說,你也就相信了麼?萬一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定會饒不了你!”
那宮女被嚇住了,急忙擺手,慌忙替自己解釋:“不是的彩珠,我是挺姚妃娘娘說的。”
“姚妃?”彩珠愣了愣,眼眸中頓時浮上了一抹不滿的情緒,但儘管自己再憤怒,可她只是一個奴才,也只能將火氣往肚子裡咽。
虛弱地靠在彩珠身上的凌若瑤,微微擡眼看向那宮女,虛弱地問道:“皇上呢?皇上在哪裡?”
“皇上正在御書房裡批摺子呢。”
沒再說話,凌若瑤直起身來,搖晃着身子,便是跌跌撞撞地朝着殿外走去,嚇得彩珠趕緊跟上去,小心地扶住了她。
一路徑直來到御書房,凌若瑤也顧不得太監的阻攔,一記凌厲的眼神掃去,便讓那太監不敢再上前來。
推開了扶住她的彩珠,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邁步,獨自一人,走進了御書房裡。
走進去後,她才發現,原來皇甫炎和皇甫熙也在。皇甫羽還在戰場上,故四人沒能聚齊。
見到她走進來,皇甫炎和皇甫熙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便站起身來,朝着皇甫逸拱手說道:“若是皇上沒別的吩咐,臣等就先告退了。”
微微頷首,皇甫逸沒有說話,卻是將目光投向了臉色很不好看的凌若瑤。
在經過凌若瑤身邊時,皇甫炎和皇甫熙紛紛扭頭看了她一眼,看向她的目光,均顯得有些複雜,似是不知該作何表情一般。
待到兩人離開後,皇甫逸才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雙手,見她的雙手很冰,便趕緊替她搓了搓手。
“這麼冷的天,出來怎麼也不多穿一點?當心着涼。”他柔聲說着,話語裡充斥着濃烈的關心,看向她的目光也很是溫和。
然而,凌若瑤卻並未理會他的關切,依舊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地看着他,直奔主題問道:“你下旨了?決定了要如何處置我的家人?”
在她出現的時候,皇甫逸便猜到了她來找他是爲了什麼,但見到她此時這般反應,他還是有着幾分的難以接受。
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是瞞不住她的,便點了點頭說道:“已經下旨了,三日後,便處斬凌青蓮。七日後,便將凌延等人押送至邊疆。”
雙眸霎時間變得冷冽起來,凌若瑤緊咬着紅脣,似是在努力地壓制心中升騰而起的怨恨和怒火,但她那俏麗的,卻顯得蒼白的臉龐上,依舊寫滿了憤怒。
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擡頭,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把我的家人關在哪裡?”
簡短的一句話,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
“若瑤,你問這個做什麼?”皇甫逸有些疑惑不解,狐疑地問道。
“你把我的家人關在了哪裡?”沒有理會他,凌若瑤再次出聲問道。
英挺的眉頭緊擰成了一團,皇甫逸沉默了稍許,纔出聲說道:“天牢裡。若瑤,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不了!”猛地一揮手,凌若瑤低吼道,“你不要再讓我冷靜了,我冷靜不了。我的大哥,就要被處斬了,我的家人就要被流放了,你叫我怎麼能冷靜?此時此刻,我的家人被關在監牢裡,而我卻住在皇宮裡,你讓我如何面對他們?”
“若瑤……”
深呼吸了一口氣,凌若瑤突然擡頭望向他,語氣清冽卻決絕地說道:“我也是凌家的一員,既然你要將處置我們凌家,那也把我一起給處置了吧?凌家人都要被髮配邊疆是吧?那好,也把我發配邊疆吧!”
“若瑤,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的。”擡手扶住她的雙肩,皇甫逸沉聲說道,語氣裡透着些許的疲憊和無奈,“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又怎會將你發配邊疆呢?”
“你還說沒有傷害我麼?你這般對待我的家人,那不是在傷害我麼?”
“若瑤,爲什麼你就不能替我想想?”皇甫逸突然感到很無力,“你大哥犯的是通敵叛.國之罪,按理當誅九族。如今,我只下旨處斬你大哥,至於凌家的其他人,我並未處斬他們,將他們發配邊疆,對他們已經是仁慈了。”
“仁慈?”勾起脣角,凌若瑤冷笑着說道,“你這般不分青紅皁白,就將我的家人關起來,還下旨處斬我大哥,流放我的家人,還好意思說仁慈!”
面對她的質問和憤恨,皇甫逸感到很是無奈,甚至還有着一絲的委屈:“若瑤,我已經說過了,我並沒有冤枉你的大哥,他與紀紹源相識,你也是知道的,爲何你卻老是認爲,是我冤枉了他呢?”
他的這一番話,讓凌若瑤有些不知該如何反駁,心中也有些退縮起來,她不是不知道他所說的這些,只是不想相信,不願相信,所以才一直這般自欺欺人。
“我不想聽你說!我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凝視着他那雙深邃的鳳眸,凌若瑤語氣堅定決然地說道。
說完,也不等皇甫逸開口,她轉身便小跑着朝殿外奔去,只留下皇甫逸獨自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稍許過後,他纔回過神來,眉頭緊鎖,這才趕緊追了出去。
然而,在他走出宮殿時,卻發現殿外早已不見了凌若瑤的身影。
叫來旁邊的小太監,皇甫逸向着小太監一詢問,才知道凌若瑤已經跑走了。
鑑於剛纔她所說的那些話,以及她詢問自己,凌延一家人被關在什麼地方,他便知道她是去了哪裡。
一手揹負在身後,他邁步走下了石階,步伐快速地朝着前方走去。
***
一路來到了天牢外,凌若瑤很自然的被守在牢房外的獄卒給攔了下來。不管她是撒潑耍渾還是求情說好話,獄卒始終不肯放她同行。
即使她搬出了皇甫逸,用皇甫逸做幌子,獄卒依舊只有一句話:“請出示令牌。”
凌若瑤頓時真想提刀砍掉眼前這兩個獄卒的腦袋,若是她有令牌,還至於和他們這般廢話麼?
僵持了許久,凌若瑤依舊沒能進入天牢,時間反而浪費了很多。
而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抹健碩的身影,出現在了幾人的身邊,沉聲說道:“讓她進去。”
“屬下遵旨。”
並未看皇甫逸一眼,凌若瑤冷哼了一聲,邁步便朝着牢房內走去。
走進牢房,她環顧了一眼兩邊的牢房,卻並未見到凌延等人。一時着急,她便出聲喊道:“爹,大哥,姐姐!你們在哪裡?”
“老爺,少爺,是小姐的聲音!”
話音剛一落,凌若瑤便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便再次出聲道:“彩芝,是你麼?你在哪裡?”
“小姐,是奴婢,奴婢在這裡!”
循着聲音望去,她在前方不遠處的牢房裡,看到了彩芝的身影。同一個牢房裡,還有凌若芸。
而在她們對面的兩個牢房裡,關着的則是凌延和凌青蓮。
小跑着來到了凌延的牢房外,凌若瑤緊張地看着他,眉頭緊鎖,急忙出聲問道:“爹,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若瑤,你總算是回來了。爹也終於可以放心了。”凌延也走到了她的面前,將她好生地打量了一遍,蒼老的臉上有着掩飾不住的喜悅。
心中是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感覺,凌若瑤只覺得鼻頭一酸,滾燙的液體瞬時間便涌出了眼眶。哽咽着聲音,她愧疚地說道:“女兒不孝,看你們受苦,卻不能救你們出來。”
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凌延笑了笑,伸手替她捋了捋鬢邊的秀髮:“傻孩子,只要你沒事,爹就放心了。”
“爹……”
“去看看你大哥和你姐姐吧。”
點了點頭,凌若瑤便來到了凌青蓮的牢房外。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些:“大哥。”
凌青蓮並未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依舊蹲在牆邊,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卻很是複雜。勾起脣角,他朝着她微微一笑:“若瑤來吶。”
“大哥,你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你是被冤枉的。”
凌若瑤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期待着他告訴自己,是的,他是被冤枉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讓皇甫逸徹查此事,還他們一個清白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總不能按照她所希冀的這般。
只見凌青蓮勾脣苦笑了一聲,語氣平靜地說道:“若瑤,對不起,都是大哥的不好。沒人冤枉我,紹源的確是蒼穹國的太子,而我也的確是故意戰敗。就連當初我第一次率兵出征,也是事先串通好了的,才能接連打贏勝仗。”
“不,這不是真的!”凌若瑤依舊不願相信。
“若瑤,這是真的。我的確是犯了通敵叛.國之罪。”迎上她那懷疑的目光,凌青蓮沉聲說道,看向她的目光,也很是嚴肅。
他很清楚自己的結局,也不願去過多的解釋什麼。解釋多了,反而顯得自己很是懦弱。既然他選擇了這一條路,做了這些事,他便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若瑤。”在凌若瑤震驚的時候,對面牢房裡,凌若芸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急忙回過神來,凌若瑤搖晃着身子,來到了凌若芸的牢房外,同樣擔心地看着她:“姐姐。”
來到她的面前,凌若芸難得向她露出了一個由衷的笑容,語氣平和友好地說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在牢房裡的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當初,是我太偏激了,把什麼事情都歸咎到你的身上。錯怪你了,你不要生姐姐的氣。”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想着向自己道歉,凌若瑤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急忙搖頭,她帶着哭腔說道:“我怎麼會生姐姐的氣呢?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
“若瑤……”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頰,凌若芸朝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好好的活着。我們落得這般田地,也怨不得任何人。而且,我也不會後悔。不後悔自己愛上了顧公子。”
心中一愣,凌若瑤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瞭解凌若芸,且,對她的看法,也有些偏激。
爲什麼有些誤會,有些話,總是要在患難的時候,才能解開,纔會說出口呢?
爲什麼就不能早些解開誤會呢?
“小姐。”彩芝也來到了她的面前,清秀的臉蛋上,早已經佈滿了淚水,“小姐,奴婢還想再伺候你呢。”
“彩芝。”伸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凌若瑤哽咽了一聲說道,“彩芝,對不起,讓你也跟着受苦了。”
“小姐,這並不是小姐的錯,小姐又何必自責?”彩芝搖了搖頭,並朝她漾開了一抹淺笑,“奴婢從小就在丞相府里長大,早已經發過誓,這一輩子,都是丞相府的人。如今,自然也不能丟下老爺少爺,還有兩位小姐。”
“彩芝……”
“小姐你放心吧。”彩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有信心地說道,“奴婢一定會照顧好老爺少爺,還有大小姐的。”
“彩芝,謝謝你。”
看着他們一家人,皇甫逸突然不知該作何感想,揹負在身後的大手,也早已經收緊成拳。眼眸微眯起來,他的表情很是凝重陰沉。
如若可以,他也不想將凌延一家抓起來,他也很想凌青蓮是被冤枉的。可種種跡象,所有證據,都是指向他的。
在戰場上,凌青蓮的確是故意戰敗,甚至還將己方的戰略圖,拱手交給了敵方。這不等同於,敞開大門,讓對方來打麼?
且他與顧紹源的關係非同一般,顧紹源幾番來京,也都有住在丞相府。若說顧紹源和丞相府沒有關係,又如何才能讓人信服?
沉思了片刻,皇甫逸便邁步上前,來到了凌若瑤的身邊,小聲地說道:“若瑤,該走了。”
扭頭,目光冷冽地看着他,凌若瑤冷聲說道:“我要留在這裡。”
“若瑤……”
“若瑤,不要任性!”凌延急忙出聲呵斥道,“聽皇上的話,快回去。不要再來了。”
“若瑤聽話。”凌若芸也出聲勸說道,“記住,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迎接我們的是什麼,你都要勇敢的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如今,他們已經是落到了這般田地,幸好皇甫逸念及和凌若瑤的感情,且一心愛着她,纔沒有將她也給關進大牢,依舊這般的愛護着她。
作爲凌家唯一自由的人,他們不想看見她也落得和他們同樣的下場。
他們都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夠活下去。
面對凌延和凌若芸的勸說,凌若瑤只得乖乖聽話,隨着皇甫逸一起離開大牢,卻是走走停停,時不時地回頭看他們一眼。
看着離開的凌若瑤,一直坐在牆邊的凌青蓮,卻是突然起身,來到了牢房鐵柵欄前,目光深沉凝重地看着那一抹俏麗的身影,直到身影消失不見,他才收回了視線。
***
三日後,凌青蓮被處斬了。
凌若瑤本想去送他最後一程,但卻被皇甫逸拒絕了,並讓彩珠在旁守着她,不許她到處亂走。
爲此,凌若瑤對他的怨恨也更深了一分。她恨他的絕情,連讓她見凌青蓮最後一面都不肯。卻不知他是擔心她,怕她無法接受凌青蓮被處斬的事實。
七日後,凌延等人被髮配至邊疆。
凌若瑤早就做好了打算,準備偷偷溜出宮,隨凌延等人一同前去邊疆。
她早就做了決定,要與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就算是同樣被流放至邊疆,她也不怕。只要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不管處境多麼的艱難,她也不會感到一絲的害怕。
只可惜,她還沒溜出宮,就被抓回來了。皇甫逸還派人守在了她的殿外,就連她出去散步,也有一大羣的人跟隨着,她沒有一點自由可言。
爲此,她更加的怨恨皇甫逸,怨恨他禁錮自己,不給她一點自由。怨恨他將自己捉回來,讓她連前去送送她的家人的機會都沒有。
在皇宮裡的日子,對凌若瑤而言,是這般的煎熬難耐,她幾乎是掰着手指數日子,可依舊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
凌青蓮被處斬已經十天了,凌延等人被髮配至邊疆也有六天了。
在凌若瑤數到第十三天的時候,在邊城打仗的皇甫羽回來了,與他一同歸來的,還有一人。
金鑾大殿上,皇甫逸看着下方,那一抹挺拔修長的身影,英挺的眉頭,便不自覺地蹙了起來,表情也顯得很是凝重。
“不知貴國提出的講和條件是什麼?”在與顧紹源對峙了稍許後,皇甫逸才出聲問道,語氣低沉透着一股威嚴。
顧紹源輕笑了一聲,表情很是滿不在乎,說話的語氣也顯得很是輕鬆,就好像這個講和條件對他而言,是很輕易就能得到的一般,根本不需要太過緊張。
“若是皇上誠心想要與我方講和,條件倒也不多,只有一個。”顧紹源說着,脣角邊的笑意逐漸擴散開來。
聽着他這一番胸有成竹的話語,皇甫逸頓覺不滿起來,且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若不是當初凌青蓮在戰場上故意戰敗,也不至於白白犧牲掉那麼多的士兵,更加不會給敵方佔據上風的機會。
即使後來有皇甫羽坐鎮,但礙於之前損失太過嚴重,再加之蒼穹國準備充足,戰鬥力十足,戰爭情勢立馬見了分曉。
在經過一番奮力抵抗後,才勉強做到了講和。如若不與蒼穹國講和,再這般硬拼下去,只怕到時候的犧牲會更大。
“你倒是說說,你們提出的條件是什麼?”不等皇甫逸出聲,皇甫羽率先問道,看向顧紹源的目光,也帶着幾分的敵意。
在戰場上,他便與顧紹源交過手,兩人倒也可以說是不分上下,打的是難捨難分,但也正是因爲如此,皇甫羽對他的敵意也更深一些。
扭頭看了皇甫羽一眼,顧紹源擡眼,將視線投向了上首的皇甫逸:“我只想向皇上要一個人。”
聽了他的這句話,皇甫逸只覺得心中那股不安,愈發的強烈起來,腦海裡也不自覺地浮上了一個讓他不敢相信的念頭。
似是爲了印證他的念頭一般,顧紹源繼續說道:“只要皇上將凌若瑤作爲和親對象,嫁於我做太.子.妃,我自會退兵,不再交戰。”
眉頭瞬時間蹙成了一團,覆在膝蓋上的雙手也立馬收緊成拳,皇甫逸抿着薄脣,陰黑着一張臉,目光凌厲地盯着顧紹源,語氣嚴肅堅定地說道:“朕也可以告訴太子,除了這個條件,別的條件,朕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個人,朕不能給你!”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可談了。咱們還是繼續戰場上見吧。”顧紹源說着,語氣很是不以爲然,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便大步走出了大殿。
他的這般態度,無疑引起了衆官員的不滿,尤其是讓皇甫逸很是憤怒。
這個顧紹源也太囂張自大了一些吧?且他說的這般胸有成竹,他就這麼肯定,他會答應他的條件,讓凌若瑤作爲和親對象?
他好不容易纔找回了凌若瑤,又怎會讓她再次離開自己呢?且,他早就說過,凌若瑤這一輩子,都註定只能是他皇甫逸的女人!
然而,在衆人竊竊私語了一番後,一名官員突然站出來,朝着皇甫逸拱手說道:“皇上,臣以爲,不妨答應了蒼穹國的條件。如若繼續打下去,只怕到時會弄得民.不.聊.生,受苦的還是老百姓。”
凌若瑤對於皇甫逸的重要性,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身爲一國天子,要關心的,不只是自己的後宮,更重要的,是要關心全天下的黎民百姓。
“是呀皇上。”另一名官員,也上前一步,出聲附和道,“蒼穹國是有備而來,早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我方在經歷了那幾場戰敗後,已是軍力匱乏,若是繼續打下去,只會損失更重。”
隨着這兩名官員的進言,紛紛有不少的官員,也出聲附和贊同,大家都提議讓皇甫逸答應了顧紹源的條件,讓凌若瑤作爲和親對象,與蒼穹國講和。
皇甫逸始終沒有出聲說話,雙手攥得緊緊的,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到了極致。
這些官員所說的後果,他不是沒想過,不是沒考慮過。他也不想再打下去,弄得民.不.聊.生,他也知道,自己應該心繫天下,爲廣大的黎民百姓着想。
可讓他親手放走凌若瑤,將凌若瑤作爲和親對象,眼睜睜地看着她嫁去蒼穹國,他做不到。他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說了,除了這個條件,其餘的條件,他都是可以考慮的。唯有凌若瑤,他是絕對不會放手。
“皇上。”
卻是突然,一聲清脆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緊接着便是一抹俏麗動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大殿內。
走到衆人的最前方,凌若瑤擡頭看向上首的皇甫逸,面色平靜,語氣堅定地說道:“還請皇上允許民女作爲和親對象,前去蒼穹國和親。”
“若瑤,你……”站在她旁邊的皇甫羽,頓時就驚呼出聲道,“你怎麼……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扭頭看向他,凌若瑤勾了勾脣角,笑容清冽動人:“王爺這話是何意?既然蒼穹國提出的講和條件,讓我前去和親,那我爲何不去?用我一人,就能換來整個車轅國衆百姓的安居樂業,我又何樂而不爲?說不定,我還會成爲衆人津津樂道的英雄呢。”
“你——”被她的話給噎住了,皇甫羽氣得臉色鐵青,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其實他心中也清楚,凌若瑤之所以會這麼做,都是因爲凌家的事。
皇甫逸依舊沒有出聲,而是眼神複雜深沉地看着她,深邃狹長的鳳眸中,倒映着她那一抹曼妙的身影。薄脣緊抿着,他沒有出聲說一句話,面色凝重,帶着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冷冽。
他沒想到,她竟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他,來懲罰他。因爲凌家的事,她一直在怨恨着他,不肯見他,不肯和他說話。
如今,她竟然這般報復他!是不是看着他痛苦難過,她纔會覺得快樂,纔會有所感覺,不再是無悲無喜,無痛無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