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如同往昔一般平靜,鬱唯楚身穿淡青色長裙,順天夏初的清晨依舊有些涼意,她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搭在裙上,落蘇幫她梳了一個好看的髮髻,精美的髮簪別再髮髻之上,長長的翠玉流蘇垂着,更是襯托着她的可愛和清秀。
身側的男人牽着她的手,往老皇帝的寢殿那邊走去,他的面色寡淡,俊美如畫的容貌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一大早就聽到老皇帝身子不適的事情,這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今日就病歪歪了,自然是值得令人注意的。
鬱唯楚想不通,又不敢多問。
畢竟是寒墨夜的親生父親,就算是有些隔閡,那畢竟也是父親,她雖說不上有多少感覺,總覺得老皇帝過於偏愛太子,卻也不曾問過寒墨夜對他父皇的看法。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太少,互相瞭解的也不多。
鬱唯楚側首認真的瞧了瞧男人,脣角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不過到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她又別開了視線,望向了前方。
寒墨夜的目光也是落在的前方,聲音淡淡的,“想知道什麼?”
鬱唯楚疑惑的嗯了一聲,他的語氣不變,“昨日是父皇六十大壽,一夜變故重病臥牀,你不是好奇?”
嬌俏女人哦了一聲,點點頭,“是好奇來着,不過其實也沒什麼。”
人老了本來就體弱多病,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病倒了能有多稀奇。
她現在比較好奇的,是他此刻的心情好不好?
男人聽她這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他們走在宮道上,身後只跟了一個千世,落蘇已經出宮去準備馬車了,等正要進入大殿之前,鬱唯楚卻是瞧見太子寒子晏,面色萎靡髮絲凌亂,像是整夜沒休息過的樣子,走在禁衛軍的身前,一蹶不振。
她有些驚奇的眨了眨眼睛,昨晚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她這個念頭還沒有想完,就見寒子晏擡了擡眼睛,視線投落在她和寒墨夜的身上。
剎那,目露兇光,寒子晏像是看見了什麼殺父仇人一般,大步流星的朝寒墨夜這邊疾步走來,“靖王。”
鬱唯楚險些被嚇着,她是第一次見太子如此的憤怒,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修長的手指死死的攥着,彷彿隨時都會往他們臉上招呼來。
寒墨夜擡起手,不動聲色的將她拉到身後一些,他瞥了一眼寒子晏,“太子爺。”
寒子晏擡手就要往他臉上揍去,不過手掌在一半的時候被寒墨夜扣住了。
男人站在原地不動,冷淡的道,“太子爺這是做什麼?”
寒子晏的臉頰緊緊的繃着,氣息寒涼而陰暗,咬牙切齒的望着他,“別以爲昨晚上你沒現身,本宮就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等父皇查出來,還本宮清白之後,本宮一定讓父皇將你亂棍打死――”
太子說話的聲音有些小,他和寒墨夜又長的高,矮子的世界註定只能仰望,連帶着聽力也跟着下降了些,至少鬱唯楚聽的不是很清楚。
寒墨夜眼皮也不掀一下,“凡事講求證據,太子爺沒有權力誣衊本王。”
他也是王,江湖之主,不說昨晚那事是不是他做的,就算就是他一手策劃,只要沒有證據證明,那寒子晏就不能隨口亂說。
寒子晏更是怒,平日裡那雙算是好看的眼睛瞪的老大,眸底染着血絲,模樣看起來有些猙獰,“你不用狡辯,宮裡除了你會耍手段,除了你狼心狗肺膽大包天之外,沒人敢對付本宮。”
男人靜默了一瞬,面無表情的看着太子,“隨你怎麼想。”
言罷,他便甩開了寒子晏的手,準備牽着鬱唯楚往皇帝寢宮那邊去。
他的態度太無所謂,對於有些所謂的人來說就是一種極大的羞辱。
寒子晏死死的攥着手,眼眸猩紅眉宇間透着一股狠戾,“寒墨夜。”
鬱唯楚雲裡霧裡一直沒弄懂,昨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寒墨夜牽着她的手往皇帝寢殿那邊走去,千世因爲身份的原因已經被攔截在外,所以在場的只有兩個禁衛軍,太子和他們夫妻二人。
身後響起一聲暴喝,她下意識的轉眸回看,隨之映入眼簾的卻是寒子晏擡手,狠狠朝寒墨夜那邊劈去。
鬱唯楚眼眸一震,本能的傾身護住了男人的身子,纖細的手腕被人重重拽住,腰身一緊她被人拉到了一旁。
呲啦一聲,耳邊想起衣衫被撕扯開來的聲音,她定眸一瞧,只見身側的男人手臂上被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劃痕。
些微血色瀰漫而出。
心口猛地一滯,鬱唯楚的眼神就像是凝在了他的手上一般,“寒墨夜……”
男人俊美的臉始終淡漠如水,然漆黑的眼眸裡卻又讓人覺得深沉幽冷,他當即便狠狠的踹了那行兇的人一腳。
寒子晏武藝不高,皮毛功夫,瞬間被寒墨夜踢出了好幾米遠。
倒在地面上吐了一口血。
鬱唯楚皺起了眉頭和小臉,脣角抿得極緊,視線一瞬不瞬的凝在寒墨夜的傷口處,反應了一瞬之後,她才從袖口中掏出手絹,“我幫你止血。”
寒墨夜擡手望了她一眼,“沒傷着罷?”
鬱唯楚搖搖頭,“沒事。”
他沒有情緒的點了下腦袋,警告她,“喜歡本王也不能衝上來,本王會不高興,嗯?”
古代的手絹方方正正,就這麼綁在男人胳膊上的話,好像還真不大夠長。
鬱唯楚是大夫,看這傷勢並不嚴重,她倒是稍稍鎮定了一點,“我先陪你去清洗傷口。”
她一心撲在他的傷口上,也就忽略了他剛剛說了些什麼話。
男人按住了她的手,有溫熱的液體從他的手臂上緩緩溢下,染紅了衣袖,無意望了一眼那抹紅色,“無礙。”
他將她安置在一旁,臉上原本淡漠的神色變得有些陰沉,眼眸也逐漸暗沉猩紅起來,“在這裡站着,不要亂動。”
一瞬間,鬱唯楚似乎回到了當初他們出使納蘭的場景。
當初鳳瀾錯將她認爲是蘇涼,輕薄了她,寒墨夜看到了也是上來就是一拳,之後還想去教訓他。
她遠遠的望了寒子晏一眼,他此刻正躺在地上,手一直按着腹部那邊,身子蜷縮着,久久起不來,也動不了,臉色慘白的打緊。
方纔手裡拿着的,刺向他們的束髮冠的簪子,此刻掉落到了地面上,身側站着禁衛軍,兩人不知所措的相視着。
似乎對這樣突如其來的場景還沒有反應過來。
血液一點點的滴落地面,男人的身形微動,鬱唯楚下意識的拽住了他的手。
“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估計是肋骨那邊出了問題,我們上報給皇上聽就好了,別鬧出人命來了。”
鬱唯楚說的是真心話,寒墨夜這個人瘋起來還是很可怕的。
別說一個寒子晏了,就是十個寒子晏都不夠他一根手指玩的。
而寒子晏現在傷的估計比寒墨夜還要重很多,他敢傷寒墨夜,她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他,但是她不會讓寒墨夜親自動手懲處他。
太不值當。
畢竟他的身份在那裡,若是寒墨夜再把他怎麼着了,老皇帝和皇后也不會讓寒墨夜好過。
男人低眸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清秀的臉頰上,眼中女人蹙着眉頭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他的眼眸裡神色柔和了些,嗓音略微沙啞,“犯了錯的人,就該受罰,他不該對你下手。”
他這話說的不完整,應該是寒子晏不該看見鬱唯楚護着他了,還敢對着她的身子刺下來。
分明能收住的,但是寒子晏沒有收,若非他的反應夠快,還真不一定可以將鬱唯楚護住。
鬱唯楚渾身一震,因爲他的聲音。
她怔怔的望着他,眼眸驚詫,“寒墨夜――”
男人涼涼的彎了彎脣,眼眸徹底猩紅起來,但奇怪的是並不讓人覺着可怖,“我不喜歡你喊他的名字,知道麼?”
女人不敢置信的鬆開他的手,瞳孔瑟縮着,脣角翕動,“寒回……”
這個聲音,這種語調,可不就是當初綁架她的那個變,態?!
鬱唯楚有些緩不過來,男人又是邪佞的勾了勾脣,“這麼久沒見,難得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真乖。”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俯身親了親她過於震驚而微張的脣,前一秒還是溫柔似水的翩翩少年郎,等後一秒擡起眼眸的時候,身上便已是散發着濃濃的戾氣,“等我回來。”
鬱唯楚呆愣的跟着他離開的方向望去,見他慢慢悠悠的朝寒子晏走去,揪起他的衣襟就狠狠給了他一拳。
應該是沒動用內力,至少寒子晏沒再吐一次血。
鬱唯楚反應了好幾瞬,在男人第二拳落下去的時候,趕忙喚住那同樣也愣在原地的禁衛軍,“回神了兄弟,再當木頭人你們的太子殿下就死翹了。”
話落,男人的拳頭也跟在落在了寒子晏尚且能看的臉上,嗓音低沉沙啞而狠辣,“一直都沒機會教訓你,這一次怎還不知趣,又打她的主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