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宮殿,白帷重重,燭光昏暗。
司北玄站在宮殿中央,心跳一下重過一下。
緊張、焦灼、期待、興奮。
如同一個‘毛’頭小子般青澀無措。
當那道千呼萬喚的身影,透過層層帷幕出現在他眼前,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心跳如擂鼓的聲音。
他甚至忘記了要怎麼開口說話,眼底、心裡全是那個人的影子。
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又在半途停住。
他真怕,這只是一場夢,像每個午夜夢迴,伸出手去抓,只能抓到一片虛無。
於是只敢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狂熱癡‘迷’的看着,眼中是深濃的猩紅。那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看他平靜得陌生的視線。
心中劇痛。
“紫嫣……”
“紫嫣!”夢裡,有誰這樣呼喚她,帶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君未尋只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片漆黑的‘迷’霧,暗得沒有一絲光亮,只有一個聲音,在‘迷’霧的深處不停的喚她,紫嫣。
紫嫣,不,那人叫的不是她,她是君未尋。
驚慌惶恐如巨‘浪’拍來,被困在這個地方連出口都找不到,她害怕了。於是揮舞着雙手,想要將周身的‘迷’霧揮散,外面卻似有光透了進來,漆黑的‘迷’霧變得稀薄,漸漸透明。
眼前有畫面,如浮光掠影。
她看見初秋的樹下,桃‘色’羅裙的少‘女’一臉明媚,衝着樹上的玄衣少年笑。
她看見少‘女’吃着少年買給她的糖葫蘆,嘴角彎了一整天。
她看見玄衣少年將少‘女’擋在身後,冷冷的說誰敢再動她,我就讓誰死!
畫面不多,幾乎全是少‘女’的快樂,只有最後一個畫面,定格在一個落雪紛飛的午後。
少‘女’已經挽上了‘婦’人髻,總是明媚的眼睛添上了滄桑,平靜的看着眼前一對麗人相擁而去,只在轉身的時候,眼角落下一顆淚滴。
她很想看清他們的樣子,可是畫面裡的人,五官看不清。
那應該是別人的故事,她卻感同身受的悲傷,尤其是,她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清冷梅香。
她很怕,習慣的就想去找那一份安穩。
哥哥呢,哥哥在哪裡?
她不要在這裡,她要去找哥哥!
她拼了命的掙扎,心底莫名涌出的恨意讓她微微扭曲了臉,她要逃。畫面陡然一轉,出現在眼前的是郾城的君府後院。
一襲白衣的男子坐在湖邊柳樹下,梨‘花’木茶几上有他新沏的熱茶,冒着嫋嫋的水汽,還有一隻銀狐倉鼠,趴在食碟上埋頭啃着美味的糕點。
陽光和煦,金‘色’的光打在他身上,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他回頭,朝她暖暖一笑,眼角眉梢是專屬於她的寵溺溫柔,“尋兒。”
她鬆了一口氣,是的,她是君未尋,她是哥哥的尋兒。
身姿翩翩如蝶,她撲進男子懷中,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氣息,這裡纔是她的避風港。
天際已經微微發白。
‘陰’冷的大殿內,身着白衣的纖弱身影一點一點變薄,變淡。
“紫嫣,”他艱難的發出聲音,臉‘色’比她的衣裳更加慘白,“爲什麼不願意相信我。”
“信不信又如何,都已經不重要,我不恨你,只是無論做人做鬼,我都不想再跟你相遇。”她一直那麼的平靜,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告訴他無關緊要的事實。
無論做人做鬼,再不想與他相遇!
他渾身巨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不恨他,可是她再不要他。
當天邊的光終於吞噬最後一抹‘陰’霾,她轉身,再不看他,任由身體透明。
他知道她要走了,慌忙伸手去抱她,抱到的卻只是一團空氣。
失魂落魄的看着空‘蕩’‘蕩’的雙手,又看着她半透明的身體,須臾,他怔怔輕喃,“紫嫣,你送我的藏藍髮帶,我‘弄’丟了。”
紫嫣似是一怔,在消失之前,看了他一眼,“丟了便丟了,你如今,不是有了紫金冠了麼。”
氣流扭曲,白裳倩影化爲塵,司北玄脫力般坐在地上,低低的笑起來,笑聲回‘蕩’在空曠的殿宇,猶如嘶啞的悲鳴。
半響,他擡頭,看向帷幔盡頭,“君未輕,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