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儀龍便慢慢將東方茱萸,抱着往龍翔宮而去。他的心中自有感慨萬千,她和他之間,這次次的構陷,重重誤會劃下的冰冷鴻溝,是否就代表了一瞬錯過,便是一生的背離?
她已經死了,可是她從不曾知道他的心意!他這一生,自從幼時母親離去,他嚎啕大哭之後,便就不再流淚!可是,是什麼一滴一滴地滴了下來,從心裡浸潤到眼前滑落?是悔恨是內疚是惆悵?沒有人能告訴他!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抱着她,踱回到了龍翔宮中!他放下她,從今以後,他要備着一副棺槨,將她換上貴如皇后的衣着,讓她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槨中,他將陪伴着她!
許多心事,他生不能告訴她,現在她死了,他反而能夠,一往情深地說了出來!就在他訥訥自語時,宮外老太監來報:“皇上!”獨孤儀龍像是沒有聽見似的,老天監只得又道:“皇上,鳳吟宮裡的秋姑姑來了!說是求皇上讓她見見娘娘!”獨孤儀龍聽了,喃喃道:“讓她進來罷!”一時,秋姑姑進了殿來,一眼便看到了渾身焦黑的茱萸,眼前便又一黑,方纔她取過畫兒,在廊子前兒,聽到說鳳吟宮寢宮起火的事兒,昏了過去後,被侍衛救醒後,便就聽到了湘貴妃被大火燒死的消息!
聽到公主被皇上抱着,在龍翔宮裡時,她就失魂落魄地往龍翔宮而去。進了宮裡,她見到了已是焦黑的公主,心中痛的無以言表,她喃喃對着躺在榻上的注意道:“公主!我的小公主啊!我的親親啊……我的可憐的小人兒啊……姑姑來看你了……告訴姑姑,你是不是支開我,早就想不活了呢!”她也不管茱萸究竟有沒有喝下毒藥,直覺得無論是哪種死,都讓她內心受摧殘受煎熬萬分!她扔掉畫像,畫像便就一陣風兒似的,在龍翔宮大殿四處飛舞了起來!
畫像飄落到獨孤儀龍的腳下,他哀哀地瞥了瞥,便就覺得這畫像上的女人,依稀的有些熟悉,可是時間已長,他心中劇痛,滿心滿腦裡都是茱萸,自是不能想起!秋姑姑悲哀地看着獨孤儀龍,跪下哭泣道:“皇上!如今公主已經……可是奴婢我還要說,公主是無辜的!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還請皇上相信!”
獨孤儀龍聽了,心想茱萸從小便是她帶大的,她們雖說是主僕之份,但情卻勝似母女!獨孤儀龍想着斯人已逝,論這些還有何益?便對了秋姑姑道:“姑姑回去罷!朕自會相信你!”秋姑姑聽了,方看了看茱萸的身體,大着膽子,對着獨孤儀龍道:“皇上,請問皇上,怎麼安置我的公主?”
獨孤儀龍看着茱萸的焦身,將身下的畫像撿起,給了秋姑姑,說道:“這畫像之人是誰?朕覺得很熟悉!”秋姑姑聽了獨孤儀龍這番問,簡直就要說出,自己當初隨了方鸂鶒出宮,途徑黑龍國,
又輾轉到了酈國,一晃已是二十餘年,這歲月滄桑,容顏已老,獨孤儀龍自是想不到,這畫像之人,和他眼前之老嫗,自是同一人,是他幼時喜歡的採秋姑姑罷!秋姑姑想想,反正公主已不在,當年之事,還是不欲說出好了!
她哀哀地看着的獨孤儀龍道:“皇上,這畫像之人,原是我的一個小姐妹,如今她已不在人世,徒留一張畫像聊做紀念了!”獨孤儀龍聽了,心中疑惑,可是沒有多問,他看着秋姑姑,說道:“朕自會給你一處地方養老!”秋姑姑聽了,搖頭道:“不,皇上!奴婢要給公主守靈!奴婢希望公主來世,永遠不要投生到帝王之家!奴婢希望她,來世就做個普通人好了……”
獨孤儀龍對了秋姑姑道:“你先退下罷!朕想好好兒的靜一靜!朕不要誰守靈!朕一人守着便是!”此話一出,秋姑姑便嘆息地看着他,不禁說道:“其實,奴婢也早看出皇上的心意!皇上既然是這樣情深,怎麼當初竟然不告訴了她呢?這宮裡,本有着這樣多的機會……”獨孤儀龍見了求姑姑,卻是像見到一位曾經許久不見的故人似的,心中親切,只是他現在滿心悲傷,不欲和她多言,只願靜處。
他喃喃自語道:“情深……情深……原來朕竟是個情深之人!朕本以爲,朕這一生,都不願做父皇那樣的人!一生爲情所困,抑鬱早死!”他悲哀說道:“想不到朕到底還是走了父皇的老路!只是這自古便是情深不壽……帝王之家果然是無情最好……早知如此,朕又何須多情……”
姑姑聽了,知道這獨孤儀龍並非無情,便喃喃說道:“既然如此,皇上爲何要以一杯毒酒做條件?皇上若是不提,或許娘娘也不會死!”獨孤儀龍聽了,心中大怔道:“一杯毒酒?”秋姑姑悲嘆道:“是啊!當日公主來向皇上求助,希望皇上幫助酈國!皇上雖是允諾了,可不是對公主說,要以她的命來置換麼?難道竟不是這樣的麼?”
獨孤儀龍聽了,手中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似乎拳頭碰到哪兒,哪兒便碎成粉末似的。他立在那裡,皺着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秋姑姑只當他過於悲痛,入了魔障了,口中不禁喚道:“皇上……皇上……”獨孤一郎緩緩對着秋姑姑道:“姑姑,朕若是說,朕沒有,姑姑信麼?”秋姑姑聽了獨孤儀龍之言,看着他沉思的目光,瞧着他無比悔恨自責的神情,終於點頭說道:“皇上,奴婢信!奴婢相信皇上不會這樣做!”
秋姑姑心中暗想:是誰,是誰這樣狠毒!且不說公主到底是先喝了藥,再遭遇大火而死,還是……只是這暗中換藥害人之心,便是可懼可怕的了!獨孤儀龍便一人,在龍翔宮裡,守着東方茱萸的屍體,從黃昏到暗沉無邊的黑夜。他命人即刻趕做了一副厚密的六層棺槨
,將茱萸已皇后之禮穿戴,放入這千年不朽的黑檀木棺槨中。
翌日,獨孤儀龍下詔,將東方茱萸追封爲皇后!獨孤儀龍將東方茱萸的衣冠,葬在雍城附近的帝王陵寢中,待他百年之後,她的棺槨也將和他一同入葬!獨孤儀龍看着已經入了棺槨的東方茱萸,心中縱然是深海波瀾,可是面容卻是沉靜。他是帝王,失去了得不到的女人,可是這吞併四海的雄心並未消失!
東方茱萸既已不在,那麼,攻打酈國也就不在是可觸而不可及了!獨孤儀龍着人穿戴好了黃袍衣冠,冷峻瘦削的面容看着東方茱萸的棺槨,沉聲而道:“茱萸,從前你在宮裡,朕顧忌着你的感受,始終沒有攻打酈國!如今,你已入黃泉,朕心事不了,也算已了!朕要實現朕的宏大夙願,統一中原,吞併天下!”他沉沉地對着檀木棺槨道:“要想停止朕的計劃,除非這春水西去,夏天落雪,時光倒流!而你能死而復生,再次回到朕的身邊!”說完,便大步出了龍翔宮,再也不曾回頭。
話說這東方春申,在深山老林中,命軍醫熬好了能驅除瘴氣的湯藥,給士兵服下。他在林中苦等了十天,方得到快馬消息,此時酈國宮城中已是亂成一團,祆教起義軍已經紀律渙散,在墨城中燒殺搶掠,早就背棄了原來起義宗旨,在城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了。
聽到這宮中,自己的兩位哥哥已在城外上給吊死了!母后在宮裡發了瘋,父皇則不知其下落!東方春申聽了,心急如焚,對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他沉沉地思索着,自古便沒有哪個百姓願意起來造反,都是官吏暴政給逼的如此!父皇向來實行的是無爲而治,可又怎會落得如此?東方春申沉吟良久,腦中想到幾個字:整頓吏治,擴充軍備,推行仁政!
待士兵們身體都一一恢復,他便命着大軍人馬,沿着小路,走近道,往酈國都城墨城而去。沿路一行,東方春申看到諸多悽慘情景!與昔日皇城中的繁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躲避戰亂,走在半道里,就生病死了的人,如今身上的皮肉早已被禿鷹吃掉,只剩下累累的一推白骨!
有被父母拋棄了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手足無措的孩童!東方春申見了,將這些地上瘦弱的嬰孩,下馬上前都一一抱起,命人好生看管!手下一個頭目見了,說道:“皇子殿下,這麼多嬰孩,自是累贅,我們都帶了走,一定會削弱戰鬥力的!”
東方春申沉沉道:“休要多言,帶着便是!到了墨城,本王自會好生安置!區區一嬰不問,何以問天下!”頭目聽了,心中一時愧悔,便不做聲兒了。東方春申又問道:“如今依這小路走,到了墨城,還需幾天?”頭目回道:“回殿下,還需十五日!”東方春申聽了,眉頭重又緊鎖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