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二人此行,自是什麼都沒狩成。可是東方茱萸卻覺得心中好一陣輕鬆,坐在馬背上時,嘴裡甚至輕輕地哼出了歌兒。軒轅悲涼見她心情如此之好,不由笑道:“唱着什麼歌呢?我竟從沒有聽過!”東方茱萸便笑道:“你是羌人,自是沒有聽過酈國的歌!”軒轅悲涼由衷說道:“你唱的真好聽!”
東方茱萸心裡愉悅,便脫口而出道:“這算什麼?我還會跳舞呢?”軒轅悲涼見他這樣說,便激將道:“是麼,牛皮可是不能用來吹的!若會,就如我們羌人一般,爽快點!跳一個給我看看!”東方茱萸見他如此說,自己便就從馬上跳了下來,笑道:“那我就跳一曲《鳳翥龍翔舞》給你瞧瞧!可比你們黑龍國的如何?”
軒轅悲涼便道:“那我就觀看一曲,在做評價如何?”東方茱萸便在一處空曠處迎風而立,凌風飛舞,時而翻飛時而低徊,她的身子空靈而又輕盈,舞姿優美而又矯健,只看得軒轅悲涼是目不轉睛,心生愛慕。一曲終了,東方茱萸笑道:“如何?比你們那羌人歌舞如何?”軒轅悲涼滿心的愛慕,可是口中卻道:“這不好比較罷!酈國歌舞是清新婉約嫵媚,可是我們黑龍國的歌曲卻是雄渾矯壯!大家各有所長罷!”
東方茱萸便道:“不過你說的也卻是中肯!”當下軒轅悲涼攜了東方茱萸,重又上馬,踏着殘雪,直往行宮奔去。到了這宮裡,軒轅悲涼方說道:“過幾日便是我們黑龍國的羌年節了,羌年節一年兩次,一次在春天舉行,一次是在冬天舉行!春季祈禱風調雨順,冬季祈禱來年五穀豐登,大典便在宮後神樹林一塊空大的壇邊舉行!我希望你到時也來!看看我們羌人的歌舞!”
到了晚間,小瑞忽地過來了,東方茱萸知道她的身份,便打趣道:“公主!這麼晚還不睡?”小瑞眨巴着眼睛只是說道:“姐姐,今天和皇上玩得可開心罷!”東方茱萸反問道:“小瑞,皇上是你的哥哥,怎麼不見你叫他呢?”小瑞便低垂着眼睛說道:“我沒有哥哥!他和我父皇一樣,從不問我!你也不要叫我公主!我是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是沒有什麼親眷的!”東方茱萸聽了這話,透着孤僻,便笑道:“既是沒有親眷,你怎地倒是叫起我姐姐了呢?”
小瑞聽了這話,不由委屈地哭道:“姐姐,我是喜歡你,沒想到你竟然這樣說!哎!”說着又是掉下淚道。東方茱萸想起了軒轅悲涼之言,勸道:“小瑞,我自是說着玩兒的!我很喜歡你!因爲你長得很像我之前的一個妹妹!她也有着你這雙墨黑的眼睛!”小瑞聽了,便破涕爲笑道:“是麼?那她現在在哪裡,怎麼不和你一起來呢?”東方茱萸幽幽說道:“我那小妹子,已然死了!”小瑞聽了,便也惻然道:“哦!姐姐你不要悲傷!不如,你就將我當作她罷!”東方茱萸聽了,只得苦笑道:“好!只要你願意!”
東方茱萸想起了方纔軒轅悲涼口中提到的‘羌年節’,不由問小瑞道:“小瑞,你們羌人,每年都必過這節麼?莫非這節很重要!”小瑞聽了,笑道:“我就知道皇上會告訴你這件事!他是一心希望你來參加!其實我們羌人以前是沒有這羌年節的,之所以要過羌年,聽從小帶着我的那些宮中人說,都是因爲一個古老的故事……”
小瑞講起這個故事來,渾身帶勁,東方茱萸也聽得入了神。在羌人的故事中,很久很久之前,天神的麼女兒木姐珠愛上了人間的羌族男子鬥安珠,便不顧天條律令,執意下凡和他成親,一到人間,她就把出嫁時,父母贈送的樹種、糧種種植在山野田園,把牲畜放入草地,到了秋天,樹種很快就長成了森林,糧種帶來了五穀豐收,畜禽也生長興旺,大地一片生機!她爲了感謝父母恩惠,就在一天把豐收的
果實、糧食、牲畜擺在原野祭祀上天,表達感恩情懷,以後又在每年的那一天都舉行這相同的儀式,而那天正好是正月初一。
同時,天神木比塔也覺得羌人辛苦了一年,外萬物歸倉之際,應該放鬆歡慶一番,就指點羌人的頭領說:“你們也應該和漢人一樣,過一個大年!”在得到了天神的授意後,與正月初一這天,羌人們便在神樹林中,將牛羊宰殺,將血撒在祭塔上,燃燒松脂香燭,上壇唸經。他們團團圍坐,唱酒歌,跳盔甲舞,皮鼓舞和莎朗舞,有些男子便會在席間,像自己青睞的女子表達情意……
小瑞講的固然很精彩,東方茱萸也聽得津津有味,只是奈何,今天她走了一天的路,及困及乏,便在不知不覺之間,沉沉睡去了。小瑞見她已經睡着,便毫無興致了,只得悄悄兒出了她屋子。待她剛出了門,便發現門外立着一個高人的黑影,小瑞倒是唬了一跳,忙道:“是誰?”軒轅悲涼轉過身子來,小瑞見了,脫口而出道:“是哥哥!這麼晚了,你怎麼在姐姐屋子的外間?”軒轅悲涼見她終於叫了他一聲‘哥哥’,心中倒是一陣激動,當下說道:“小瑞……你回去睡覺罷!你講的故事很好,哥哥也聽住了……”小瑞卻蹙眉道:“你偷聽我說話!你不是好……哥哥!”說罷,便生氣地往回走了。
軒轅悲涼在身後默默地看着她,心想:這丫頭,什麼時候能從陰霾裡走出來呢!雖然她沒有得到父母的疼愛,但是作爲哥哥,他一定會將她保護的好好兒的!既然東方茱萸已經睡着,自己就不便再去打擾她了。
過了幾日,便是黑龍國羌人的羌年節了。東方茱萸心中沉沉感嘆着:正月初一,可也是漢人的大年啊!只是不知,自己的父親可好,自己的哥哥可好,秋姑姑可好,夷青可好……她不願自己再想下去,只怕這想的越多,自己地心緒也就越發的紛亂不寧……
這一日,軒轅悲涼打算與屬下同樂。到了晚上,天空中的圓月高高掛在天上,璀璨的星空映得這大地是格外的潔白!軒轅悲涼說動了東方茱萸,攜了小瑞,領了好些黑龍國的將領,卻都穿上尋常羌人着的長袍,一行往宮後的神樹林而來。那些將領都各自瞧了瞧東方茱萸,心知這女子在軒轅悲涼心中特殊的地位!
到了神樹林中,爲首的那些個酋長(如今實行漢化政策後,都改稱大臣或州郡長官)都已經等了多時,看到軒轅悲涼率着將領,大步而來,便都向他彎腰行鞠躬禮,口中說道:“見過皇上!”(其實,若干年前,黑龍國老國王尚未稱帝,只喚作王。軒轅悲涼繼承王位後,實行漢化政策,改行帝制,是以各個都依了律法,稱他爲皇上了!漢化已推行數十年,可是這羌年節,軒轅悲涼尊重了這些昔日酋長的意見,沒有將之廢棄,仍舊保留了原來的習俗!)軒轅悲涼聽了,便罷罷手兒。
神樹林附近已經升起了許多高高的篝火。坐在這裡,自是一點兒也不寒冷。軒轅悲涼便坐在主位上,那些將領和大臣們都一一分坐在左右二側,小瑞因着公主的身份,便坐在軒轅悲涼的左邊。軒轅悲涼又命東方茱萸坐在她的右邊,(羌人以右爲尊)東方茱萸低聲說道:“不行啊,皇上!我和你非親非故,我不能做這個尊貴的位子!您還是留給別人坐罷!”
軒轅悲涼聽了,心中不由一陣惱怒,他低低道:“我不是說過了,此番既然願意隨我出來,便都什麼都一一聽我的麼?我叫你入座,你便就入座!一時扭扭捏捏的,倒是別人看了疑惑!”東方茱萸聽了,只得硬着頭皮坐下。衆人紛紛入座後,祭祀的釋比(相當於我們漢人的祭祀典儀官)便當着衆人的面兒,將備在案几上的牛羊一一宰殺,東方茱萸是酈國人,雖不信佛,但是也見不得宰殺
,聞得牲畜慘叫,一時便閉上了眼睛。
釋比取出牛羊的血,將血撒在祭壇和祭塔四周,燃燒起松枝,開始上壇唸經了。
當下,軒轅悲涼見釋比已念起了經,便也開始閉目,口中唸唸有詞。這些個坐着的將士和大臣也都閉了眼,低了頭,口中唸唸有詞。祭奠過後,歌舞活動便開始了,這些牛羊肉便就地在大鼎之上分割烤熟,原來還正襟危坐的將士和大臣們,見牛羊已經烤熟,即刻便發揮出羌人熱情的本性了,他們穿着羌人的傳統服裝,喝着青稞美酒,舉着酒杯跳起舞來。有些從懷中取出羌笛、小鑼、手鈴、胡琴、口弦等樂器,吹着一曲一曲悠揚雄渾的民歌。見氣氛是如此的歡快熱烈,軒轅悲涼的心兒也跟着開心起來。
小瑞原先還冷冰冰地坐着,現在也被那些熱情的老大臣們(原來以酋長相稱謂)給拉着手,跳起傳統的盔甲舞來。銀日磾走到她身邊,笑着說道:“公主!我來帶你跳支莎朗舞!”小瑞看着銀日磾,墨黑的眼睛此在在這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更是有神了!可是她依舊冷冷道:“謝謝將軍!我覺得盔甲舞更好!”銀日磾吃了個閉門羹,可是卻一點兒不在乎,笑着對小瑞道:“公主!多多兒地跳舞唱歌,你就會覺得人生充滿樂趣了!”小瑞聽了,並不說話,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
軒轅悲涼見小瑞也跳了起來,便離了座,上前對着東方茱萸道:“來,我們也來跳舞!”東方茱萸詫異道:“可是,我不根本就不會啊!”軒轅悲涼道:“這有何妨?不會我教你便是!羌人的舞,其實是很好學的!”說完,他也不問東方茱萸是否同意,已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兒,將她攜了離了這案几。軒轅悲涼在她耳邊低低說道:“羌人的舞不難!沒有你們酈國人那麼多細節!你只要看着我,我做什麼,你跟着做就是!”當下就拉着她的手,走到了跳舞的人羣中。
將士和大臣們見軒轅悲涼也加入到跳舞的隊伍中來,自是各個都給他們讓路,在他們身邊自發圍成一個圓圈圈!東方茱萸心中緊張,她低聲對軒轅悲涼道:“這些人都在看着我啊!”軒轅悲涼笑道:“不要緊張!你本是有舞蹈功底的!拿出你的本領來!”東方茱萸此時已置身於人羣中心,只能硬着頭皮隨着軒轅悲涼的舞動,跟着他一下下的模仿!好在她身形修長,體態姣好,容貌又是絕色,是以這些雄健的羌舞,在她跳來,卻是別有一番動人的韻味!
不過只是跳了幾下,東方茱萸便掌握到節奏了!她配合着軒轅悲涼,已是嫺熟地跳起舞來!在火光映襯之下,照的她的皮膚是雪白,衣服是火紅,頭髮是黑亮!小瑞見了,不禁說道:“姐姐,你跳得真好!就像……嗯,就像一隻草原上的孔雀一樣!”跳了幾曲,東方茱萸覺得有些累了,便對了軒轅悲涼道:“皇上,我有些累了,要不我先歇歇?”軒轅悲涼便道:“好罷!我也有些累了,不如我同你在這神樹林附近走走!”東方茱萸聽了,便點了頭,二人同往神樹林而去。
銀日磾見了,便舉着酒杯,對着身邊的將領道:“依我看,皇上是春心萌動了!這可是這十年來,我在他身邊第一次看見離他這麼近的女人!”(羌人早婚,比漢人還早,男子十三娶妻,女子十一嫁人)另一個將領聽了,便遲疑說道:“聽說這女子……是漢人?”銀日磾聽了,不以爲然道:“這都是哪年月的事兒了!若是二十年前,漢女自是不受歡迎的!可是你看看,自從皇上推行了漢化政策以來,這黑龍國的成年男子,是無不以娶漢女爲榮的!”旁側一個老年將領聽了,便感嘆道:“這正是此一時彼一時啊!若是時光能倒流,想來皇上的生母也……”話一出口,此人方覺得這話是及其不合時宜,當下便警惕地住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