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茱萸便起身,抖抖身上的落雪,看着這些鳥兒不停地飛到這附近的棗樹上,啄着什麼,心中不由好奇。她用手遮擋住着強烈反射的雪光,將眼眯了,朝着那些棗樹上看去!她發現,那些高大的棗樹上,竟然還結了好些個果子!她的心裡不由好一陣激動!這下可不要再餓着肚子了!可是棗樹極高,怎麼才能吃掉這樹上的棗兒呢?總不能去逮了一隻鳥兒來,從這鳥嘴裡奪食罷!
東方茱萸看着雪地裡,那些鳥兒吃下丟掉的棗核,腦子裡忽地靈光一現,她想起了自己初次見獨孤夷青時,他教給自己打棗的方法!既然絕處逢生,爲何不試上一試?東方茱萸當下便撿起一枚棗核,依着獨孤夷青所教,往下高大的棗樹上射去!連射了幾次,葉子倒是射下來不少,可是總無一收穫!這些個鳥兒像是痛人性似的,見她如此,都嘰嘰喳喳地在她身邊飛來飛去,嘴裡叼着紅棗,像在和她示威!
東方茱萸自言自語道:“我就不信,我不能取下來棗!”可是她射了一上午,除了射下來一大堆棗葉外,自是什麼都沒有!就在她將最後一枚棗核釘往那樹上射下去時,還沒走幾步,頭頂上便咚地一聲向,一個硬物打在了她頭上,自是怪疼兒的。她以爲是什麼小石子,便彎下腰一瞧,原來竟是自己打着的一個棗兒!
東方茱萸心中驚喜之極,這果然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小心撿起紅棗,用雪擦了擦,激動地吃下口去。待吃完了,便用剩下棗核去打那樹上的棗!紅棗味道及其鮮美,東方茱萸邊吃邊打了半日,已然覺得是小腹沉沉了!這平地雖有平地的好處,可是到了晚間,東方茱萸可是尋不着任何的棲身之所!這裡沒有山洞,沒有可以遮人的大樹,晚上就這樣躺在這些枯葉堆上,豈不是又要給凍死!
不過她剛剛經歷了一番生死,胸懷倒也就坦蕩起來。看着天色已晚,不如就尋個石頭,將就着靠上一晚,待明日再好生想想法子罷!不知不覺,到了夜裡,這天上的星星已是冉冉佈滿了整個夜空!一顆一顆如同閃爍寶石!東方茱萸靠在一塊黑石上,心中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自己小時,秋姑姑也常常趁着明亮天色,帶了自己,一同坐到一個臺階下,看着這天上的星星,給她講些故事!她想到此,心中不由更是苦笑起來,人生無常,她自己沒料到自己的一生竟是這樣的境遇?想來以後,若是能見着秋姑姑,想來她都一定不敢信罷!
就在這侵人骨髓的寒冷中,東方茱萸將那些枯葉茅草蓋在身上,就胡亂睡去。到了半夜之時,她忽然被一陣喧譁的吆喝說笑聲,給沉沉驚醒了!
她心中納悶,怎地附近是如此吵鬧!聽起來自是人說話的聲音!一想到這附近還有人,她便覺得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動!睜開眼睛,便循着人聲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隱隱約約有冉冉的火光,火光之中,似乎還夾雜着好些個低矮的帳篷!似乎還看到有好些人,在那裡喝着酒!看到前方有火光,東方茱萸便抖起了精神,此時的她,渾身已是弄的僵硬,這經穴一時半會才能打通,所以,她只得趴下身子,用手一下一下地往前爬走!不知爬了多久,反正她已經覺得自己離這火光是越來越近了,有了火,自己便就能取暖了!
她終於爬到了離她最近的一個火堆處,可是自己這一路爬行,實在是又困又冷又乏,見終於有火可以相靠了,她心頭一沉,忽地就又昏了過去。終於不知是哪個侍衛,出來小解,回來時這腳猛地碰到了地上一個什麼東西!他自己倒是嚇了一跳!莫不成是哪個牲畜,到這裡來偷酒喝,可也膽大!待低下頭細細看時,只見跳躍的火堆下,卻是個昏迷不醒的人兒!
這侍衛頓時扯着嗓門,大嚷大叫起來:“前方有人啊!前方有人啊!”這頓吵嚷自是驚動了那裡頭最大的一座帳篷。只見那帳篷裡頭,走出一個身軀高大的年輕男子,他身穿黑衣大
氅,佩着利劍,神情炯炯,對着身邊一個說道將軍模樣的人說道:“銀日磾,已是夜間,這般吵嚷,究竟何事?”男子身邊的一個玄衣將軍便叩首道:“待臣前去看看究竟!”威武高大的男子聽了,思怔了一下,便也朝前走去。
他每經過一處帳篷時,這些在帳篷外面圍坐着喝酒的將士見了,都紛紛起身向他行致意!男子大聲道:“你們這幾日隨我考察邊關,一路風霜不歇,馬上就要回宮去了,今夜就好生飲個痛快罷!”衆人聽了,待還要致謝,男子已是越過這幾座帳篷,迎着西北風兒,朝着方纔那侍衛叫喊的地方而去。
黑衣大氅的男子,和那玄衣將軍模樣的人,到了這處火堆前,那侍衛方結結巴巴地對着黑衣男子說道:“回……回皇上,小的發現這地上有個人!皇上請……請看!”玄衣將軍聽了,便低了頭,細細看了看地上趴着的人,瞧了一瞧,對着男子道:“皇上,卻是一個人!”男子聽了,心中若有所思,彎下腰身,將地上趴着的人兒的身子給扭轉了過來,玄衣將軍見狀立即說道:“皇上小心,小心有詐!”
軒轅悲涼聽了,並不理會,將那人臉上的枯草和泥土撥開,將遮在臉上的長髮都拂了後面去,只見火光之下,此人露出一張蒼白瘦削的臉兒,身穿一件襤褸的衣衫,從形態上來看,自是個年輕的女子!她雖然是昏迷閉着眼,可是隻看面容,銀日磾便覺得此女已是絕色的了!
軒轅悲涼略略思索了一陣,朝着這女子腳下的一抹順滑的痕跡看去,後面自是個空曠無人的野地!野地之上便是虢國邊界之山崖!軒轅北來那個看了看遠處那個陡峭的山峰,心中似有所悟。他將東方茱萸給抱了起來,離開這火堆,朝着自己的那個帳篷走去!銀日磾跟在後面,自是驚訝的嘴兒都合不攏了!皇上這是意欲何爲?可從不曾見過他,見了一個陌生的女子,就將之送進自個帳篷的啊!銀日磾頓時神情是無比亢奮起來!
他曾經懷疑過軒轅悲涼的性取向,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帝王,後宮之中無一妃子!從不見他對哪個女子多看一眼,可是……如今……銀日磾頓時覺得好戲自在後頭……渾暖如春的帳篷內,盆裡的炭火噼噼啪啪地爆燃着。東方茱萸躺在一張白虎皮大氈子上,身上自是覺得一點兒都不冷,反而覺得熱的想淌汗。這一冷一熱的,她便覺得自己的頭是愈發的疼痛了,她的眼睛沉痛,自是一點兒也不能睜開,口中不停地輕喚道:“水……水……我想喝水……”不多時,她的脣邊彷彿就觸碰到了一個杯子!她閉着眼兒,就將杯子裡的溫水都咕咚咕咚喝光了。喝完了水,她便繼續閉着眼,沉沉睡去。
睡夢中,她彷彿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羽毛雪白的鳥兒,從高空一直向地面飛去。她的翅膀掠過開滿荷花的池面,飛到那碧綠的森林,又從森林中躍出,轉眼就飛到了湛藍的大海上!廣袤的天空自是任她歡暢遨遊!沒有了這塵世間任何的苦痛和拘束,她的靈魂便就變得越發的自由!想到此,她的口中不禁要笑出聲兒來。她沉沉地睜開眼睛,頭兒可是覺得一點都不疼了!這一覺自己可是睡了有多久?
咦?自己不是在那野地之上的麼?彷彿自己還要去尋找那些個火光?可是自己這是在哪裡?因爲她已經看到了自己這一覺,自是安然無恙地躺在這個寬大的牀榻上!她不禁站起身來,擡頭打量這牀榻之上掛着的羅帳,不似酈國和虢國的風格,再回身看看這房間裡的陳設,壁上是鋪設了好些個毛毯,寬大的案几上擺放的是一些精美的銀器!倒是很有些大食國和西域的風格?莫非……
她忽然低聲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咦,自己那件破爛不堪的衣服到了哪裡去了?是誰將她換成了這件鑲着金花的銀絲袍子的?她不由地四顧看着,可是這間屋子裡什麼人都沒有!她不由納悶起來,便朝着屋子外的窗戶看去,窗戶之外,俱
是一些橢圓形的高大宮殿!那麼她究竟是來到了哪裡?誰將她帶來的?
正在納悶間,只見門外輕輕走來一個年輕的女孩,手中端着一個托盤,梳着環髻,烏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和她差不多式樣。小女孩笑道:“你可是醒了?你知不知你,這一睡就睡了五天午夜呢!”
她這樣笑嘻嘻地說着,可把東方茱萸給吃了一驚!這個小女孩明明是有着西域長相,可是爲什麼和她說着漢話?她不禁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是漢人的?”小女孩笑着,閃着晶亮的眼珠道:“這個嘛……看你的長相就知道啦!”東方茱萸倒也不能再說什麼,只得疑惑問道:“這裡是哪裡?我是怎麼到了這裡的?”
小女孩便笑道:“這裡麼,是黑龍國的宮殿!你現在就在這皇宮裡頭!”東方茱萸聽了,心裡猛吃一驚,脫口而出道:“什麼,我竟然一路到了黑龍國?”小宮女聽了,便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口中說道:“是啊!難道你還不信嗎?”東方茱萸問道:“可是,不是說黑龍國人聽不懂漢話,只會說羌語的嗎?你是怎麼會的呢?”(虢國和酈國俱說漢語,是爲漢人)
小女孩聽了,便笑道:“我娘是你們漢人!其實我們黑龍國人,很多都會說上幾句的!”小女孩又對着她道:“你一連昏睡了好幾天,肚子可是餓壞了罷!我們皇上吩咐我,見你一醒來,就預備給你吃的!”東方茱萸聽了這話,又吃驚不小,她問道:“皇上?”小女孩便笑道:“原來你竟不知道啊!我自是這裡的宮女!前幾天,我們皇上從塞外回來,下了馬兒,便一手抱着你,進了這屋子了,將你給安置在這榻上!囑咐我好好兒的伺候你呢!”
東方茱萸聽了,沉沉皺了皺眉兒,如此看來,自己那夜在火堆旁昏迷後,遇到了這黑龍國的皇上,是這黑龍國的皇帝將他一手給帶進宮裡來了!她想起了自己的衣服已經被喚過,便支支吾吾道:“嗯……我的衣服可是你幫我換的嗎?”小女孩笑道:“是啊!是我將你身上的那件男人的長袍給換了的!”東方茱萸詫異道:“男人的長袍?”這麼說,當日她在昏迷後,一定是這個皇帝幫他換了衣服了。是啊,自己的衣服那樣襤褸,那樣骯髒,若是要睡到牀上,又怎能不換掉?
只是想着,自己和這黑龍國的皇上,素昧平生,從無交集,他不過偶爾救了一下自己,但卻也因此將她的身子都看光了?想到這層,東方茱萸只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她看着小女孩閃着烏黑的眼珠,似乎也有很多問題要問自己!便問小宮女道:“那麼你叫個什麼名兒呢?”小宮女便道:“我們皇上說了,今後就由我來服侍你的飲食起居!你叫我小瑞就好了!”小瑞細細瞧了瞧她,忽然又莫名說道:“姐姐你長得可真好看,就是說不出的好看!”
東方茱萸聽了,覺得這丫頭的性格竟有些似自己先前在虢國宮裡的那個伺墨,心中便有了些好感,於是便笑道:“小瑞,謝謝你啊!我這陰差陽錯的就到了這裡!我這肚子卻是很餓!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小瑞笑道:“姐姐你不用謝我!要謝就好好謝謝我們皇上罷!自是他將你帶進宮裡的!”
小瑞說着,便徑自出去了。東方茱萸聽小瑞叫她姐姐,心中不由一陣溫暖!她腹中餓極,也就不管了這許多,至於爲何這黑龍國的皇上,要將素昧平生的她,一路給送到這宮裡來,她是想都不想的了!當下便取過盤子,只見盤子裡盛了幾隻雞蛋,一碗粥,幾塊薄餅,幾片切的肥厚的牛肉!
頓時她看了食慾大增,從來都是很少沾葷腥的她,竟然用手將那牛肉卷着薄餅,大吃了起來!正吃得津津有味時,她覺得門外慢慢走進了一人!因爲她正巧坐在正對門的案几上,是以有人進來,就自會遮擋了她的光線!看見有人,她只得停下嘴,擡起了頭,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