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來,我立馬感覺周邊的溫度降了兩度,渾身冷颼颼的,“還能有啥?”
大和尚神秘一笑,“早些年,國家政策在這兒還不好使,這西藏,可是我們喇嘛的天下,就你們說的那些勞什子,領導幹部,幾乎都是從小就蹲廟裡吃齋唸佛的主兒。”
這我倒是有所瞭解,就是現在,西藏的****裡都常見身披黃袍袈裟的藏地喇嘛,他們在藏地就是信仰的化身,在人民羣衆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你想想,這藏地佛教也在這兒蹲了幾千個年頭兒了,照自己的話說,沒有啥執念是感化不了的,可這獨龍族偏偏跟個刺兒頭一樣,跟廟裡磨了幾千年,愣是一點兒事兒沒有。”
大和尚說到這兒頓了頓,應該是在組織語言,“這一開始就連你爺爺我都沒弄懂,就這麼一個屁大點兒的小村子,怎麼就成了拔不掉的釘子戶了?”
“要是換做真刀真槍,那獨龍寨是肯定幹不過咱的,可壞就壞在這幫人都是佛教徒,不會光明正大的動刀子,那是犯忌。所以上邊兒的老喇嘛一合計,說藏地菩薩的光輝會灑遍每一個角落,要用佛理打動每一位世人。”
我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打算給人洗腦啊!
“直到我來藏地修行的第七年,親自來過這獨龍寨,那纔算是看出來點兒道道兒。”
說到這兒,大和尚自嘲的笑了笑,我不知道他爲何發笑,那笑容看上去分外苦澀,有一些說不清道明的隱含意味。
大和尚:“村子裡的那羣崽子死活不肯信佛,是因爲有一個勞什子龍神,就蹲在他們邊兒上守着。守着也就罷了,還會時不時的顯聖,這可就完蛋了,你想想,要是你供的神三天兩頭跑你家裡說他是真的,跟你嘮,你還能跑去信其他的?”
黑子聽得眉頭高高跳起,似乎興趣正濃,“三爺爺,真有神?”
大和尚看都沒看黑子,“有個球!”
“這幫人就跟腦子裡裝了屎一樣,說什麼龍神就住在碧羅雪山的山心,只要雪崩,那就是龍神有指示了,村長能讀懂,然後傳達到各家各戶。要不是當年老子還是個喇嘛,都能給這幫傻缺揍出屎來,照他們這麼說,老子沒事兒去山上放個炮,震點兒雪下來,那都是龍神顯聖了!”
我看着氣憤的大和尚,小心翼翼的問:“你當年不是被派去給人洗腦的吧。”
大和尚一頓,詫異的看了看我,而後略帶尷尬的點了點頭。
半晌,他再度開口:“就我估摸着,龍神不大可能是真的,不過這幾代的村長應該是有些本事,我猜也就是會些扔錢兒的手段兒,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才把那些村民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怎麼說?”
大和尚:“早年獨龍江發過幾回大水,都是上游開閘,來的猛,當時這塊兒交通不便利,沒能通知到,大家都以爲獨龍寨要遭殃,但是他們卻像事先知道似的,偷偷給河水改道兒,愣是啥事兒沒有,後來傳出來,就是他們村長受到了那勞什子龍神的指示,提前準備了。”
“總之,這村子邪門兒的很,就算這回遭難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整天神啊鬼啊的,留點兒東西在這兒也正常。”
話罷,一根菸兒也燒到了頭兒,大和尚把菸屁股往泥地裡一擰,望着被埋在地面以下的村莊怔怔出神兒。
書生:“三哥,照這麼說,這村子要遭難,那村長應該事先能知道,怎麼還...”
大和尚皺着眉,低聲迴應,“話是這話,我這不也正愁着麼?這土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就一點兒因果都探不着?”
大和尚說的已經是他的專業範疇裡的東西了,我和黑子以及江染是聽不太懂的,倒是書生,像是若有所思的沉靜了下來,皺眉悵望着整片村落。
一行人苦思無果,就繼續邁開步子往裡走。
我望着周遭近在咫尺的石屋屋頂,就好像一座座小小的墳堆兒,不由身間一冷,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在零落的屋頂中,有幾座已經遭到了破壞,我看了看,不太像是人爲的,倒像是自然坍塌,抻頭一瞧,模糊的可以看清裡面的傢俱擺設。隱隱約約見,我彷彿瞅見了屋子正中心擺放的巨大石爐,按照大和尚的說法,這就是他們的主要炊具之一。
我打着燈探了探,看了看石爐的細節之處,造的比較粗糙,很多地方的石芽兒都沒磨好。不過我看那東西得有些時候兒了,估計是傳代的,掂量了下市場,帶出去,能值不少。
黑子一聽就來了勁,這可是他第一次瞅見沒出土的老貨,叫嚷着要下去撈,我心說你這見錢眼開的德行倒是和東子一模一樣。
大和尚略帶不屑的打斷他:“你也就拾破爛兒的命了。”
黑子當即沉寂下去,不敢再出聲。
在他眼裡,大和尚,王修謹這類人,都是高深莫測的,看慣了神魔小說,下意識的就把他們給神化了,到此爲止,大和尚已經被黑子貼上了決不能忤逆的標籤。
二大爺就站在我身邊兒,心思卻和我不同,壓根兒沒把注意力放在場間的扯皮上,目光緊緊盯着屋頂的斷層不放。
我留意到他的目光,低聲問道:“二大爺,看出啥了?”
二大爺單手一擺,示意我別出聲,而後俯下身去,伸出左手那兩根其長的手指在斷層邊兒摸了摸,而後輕聲道:“是從裡面開始塌的。”
沒等我把這話消化完,卻見他眉頭一緊,在斷層處摸索着的手指猛然一停,往下一探,反手一扣,從裡面提出了個活物來。
我的目光從那活物上掃過,看到的是一對對交錯的黑牙,這會兒還在不停的咬合着,頓時頭皮一緊,不由自主的就喊了出來,“石頭盔!”
我看那石頭盔的力道應該不小,二大爺都有些把握不住,上了兩隻手這纔算是把它錮了個徹底。
大和尚往這邊兒錯了錯步子,盯着二大爺手裡方方消停的石頭盔嘖了一聲,“盔個錘子!這是屍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