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我很是自覺的撒開了手。
我們已經到了半山腰,往上還有不少路,而且越發的陡峭,再難大着步子奔跑,多數是要手腳並用的攀登。一夥兒人有條不紊的往上爬,我夾在沈靈敏和江染之間,後者幾乎完全不需要我照顧,但是前者確實體力欠佳。都快五十的人了,沈靈敏把自己的身體保養得極好,只能說是徐娘半老,不然也沒法堅持到現在,而且相比頭倆月更顯風韻,想來是老宋在牀笫之間沒少做貢獻。
我們幾個就在隊伍中間,沈靈敏的動作快不到哪兒去,那麼就拖着整個隊伍的速度都慢下來。我伸手把她拉上一塊兒巨石,此時的她已經累得都快喘不過來了。
王修謹讓我們一直往前走,但我看沈靈敏像是已經要透支了的模樣,剛起了停下腳步歇息一番的心思,眼前突然猛地一亮。
那感覺就像是被閃光 彈照顧了一般,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視野,眼睛刺痛難忍,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耳朵邊上傳來嘈雜的聲音,四哥老四長森三種稱呼夾在一塊兒喊,我迫使自己鎮定下來,細細的感受身體其他的地方有無異樣,確定沒有遭受其他襲擊之後,張嘴回了一聲,“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大家夥兒都別忙動,有啥扶啥,哪兒不對就喊。”隊伍裡的老人很快就整合出了對策。
我伸出手來摸了摸,手指尋着一條縫隙,死死扣住。
足有十五六秒,眼睛裡都是煞白一片,四周只有人粗重的呼吸聲,聽在耳裡相當的焦躁。
“轟隆。”
這個時候,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從山下傳來,伴隨着許許多多的破空聲,其中一道極其尖銳,彷彿正是奔我而來,所以我扣着石縫兒的那隻手下意識發力,將自己的身體橫拉過去,原本只是想要一個位移,卻沒曾想一腳踏空,整個身子頓時失重!
激射而來的物體擦着我的臉頰飛過,嵌進了山體,單手扣着石縫兒的我一點都不敢鬆懈,因爲我現在腳下根本沒有實地兒!
“長森?”江染在我耳朵邊兒上喊了一聲兒,我看不見她她瞅不見我,所以我即使知道她就在我身邊也不好搭救。除了感覺自己的手指被石縫兒割得有些疼之外,我還是能堅持的住的,所以並不着急,“我沒事兒。”
眼淚嘩嘩的流了得有好幾盞,總算是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些物體輪廓,再用力的眨巴了幾下眼,視野逐漸趨於明朗。
“四哥,幹啥呢?”小川望着我,一臉不解。
我低頭看看,離自己腳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就是石面......
鬆開已經被割破的手,江染連忙接過去,從包裡拿出了隨身準備的紗布,纏了幾圈兒。
“是不是王哥整出來的?”
我搖搖頭,沒見過這場面,要真是他搗鼓出來的,那這場面不比放火強?在失明前的一剎那,我分明看見半座山都亮堂起來了,簡直就像是到了大太陽底下,一覽無遺。
“炸的是啥玩意兒?”
我立馬想到了那顆地 雷,心裡咯噔一下,先前襲擊我的該不會是彈片吧!那是飛了多遠?底下到底是個什麼雷?
“不行,得回去看看。”
當時沒炸,我們都以爲真的是被水泡壞了,現在看來,極有可能只是激發裝置不靈光而已,我害怕是王修謹光顧着刷把式忘了這茬兒。怎麼說他今天也是新郎官兒,大婚夜沒洞房跑過來幫忙還捱了土炮,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家裡的夥計對我可以說是唯命是從,連忙掉頭往回走,沈靈敏本來也想跟着,身邊的幾個下人卻連拉帶扯,說老姨,後邊兒還有蛇,咱們腳力慢,要不就不回去添亂。雖然是膽小居多,但說的也不無道理,起碼聽在耳朵裡還像那麼回事兒,家裡的兄弟也沒有多說什麼,擁着我就往下去。
下山要比上山難,喜好爬山的人都懂這個,有棧道的那不說,野山上就是如此。要克服身體慣性,不能急躁,可是大傢伙心裡哪能安分下來?要不是小川照應着,我都得一路翻下去。
好不容易走到原先那個臭水窪的位置,卻沒發現王修謹的身影兒,倒是有不少斷得不成樣子的蛇屍,水窪也變成了一個偌大的坑洞。
無暇顧及周遭到底還有沒有蛇,吩咐夥計們趕緊散開了找人。
在周遭摸索了有五六分鐘,大家都沒個響應,我急得心裡直打鼓,老天爺,別是給炸飛了掉山下去了吧!
身後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我轉身一看,不是去而復返的蛇羣,而是沈靈敏帶着那些夥計下來了,那幫子就曉得偷奸耍滑的下人,個個臉上寫滿了不情願,看得我恨不得一腳蹬上去。
“弟弟,找着人沒?”
我嘆了口氣,沒吱聲兒。
心裡有一萬個念頭閃過,修謹今天要是折了,回去我怎麼跟王老道交代?還有他的新媳婦陳亦可,雖說兩個人看上沒有那麼如膠似漆,可是畢竟成了夫妻,加上那妞兒的難纏,不用王老道收拾我,她都得給我整得半死不活。這些還都是其次,我自己心裡也愧得慌啊!
“裡邊兒找過沒?”
那個叫哨子的夥計道。他算是沈靈敏帶來的人中最精神體面的,幾個人只有他背了個包兒帶了點兒傢伙事兒,也算是看起來較爲順眼的一個。
我看了看他手指指向的地方,是那個雷坑,手電筒往裡一打,驚奇的發現下面居然是中空的!
看來是誤打誤撞炸穿了山洞。
如果王修謹是讓炸飛了,這會兒就算找到了也是凶多吉少,我情願相信他是偷奸耍滑故意爲之,人已經下到了裡面。
“進去看看。”
頭陣是輪不到我打,小川自告奮勇,在一旁已經被炸斷的樹木根部盤了根兒繩兒,拉着繩子就往坑裡走,我們在上邊兒被他打着光,能看到底兒,有個十來米的高度。
“小年輕要逞能,不分時候兒,沒出上啥勁淨能帶人來回折騰。”
這話我一聽就知道是誰說的了,眼下有七八個人打手電,不缺我這點兒光,回過身來,看着那個老瘸子。
哨子連忙捂住他的嘴。
後者眉頭一立,好像還有脾氣。
“才把過鳥兒的手,滾犢子!”瘸子一把就把哨子的手扯下來。
“小老弟,老哥說話你別嫌難聽,我這人心直口快,你那小哥們太毛糙,吃虧是早晚。”
他肯定不知道王修謹的身份,但是沈靈敏知道,眉頭一皺,“閉嘴。”
老頭兒嘿嘿笑了一聲兒,不再言語。
說實話,我這火氣從腳底板直接燒到了天靈蓋,險些就要壓制不住,要不是他噤聲的快,我特孃的保不齊就要收拾他。罷了,看在也是個老人的份兒上,忍他一手,只盼王修謹沒事兒,但要是讓他烏鴉嘴說中,管他老不老幼不幼,絕對少不了一頓胖揍,在場的這二十幾隻手,非得給他修整得返老還童不可。
小川率先抵達了下面,朝上面呼喊了一聲,大家陸續拉繩下降。
一開始我們就有過猜想,倘若黃念念和秦老鼓在這山上,多半是要進入山洞裡的,本想着上到山頂進“天窗”,眼下也算是誤打誤撞。
山洞內部的空間很大,足夠七八個人並排行走,我看了看兩側的石壁,還是經過人工拓寬的,想來就是當年那些在山中修建軍火庫的部隊所爲。
隊伍還沒有往前走多少,就有人傳來了呼聲。我忙趕過去低頭一看,躺在地上衣衫襤褸的這人不是王修謹又是誰?
只是現在沒人敢動他,這人的嘴裡在大口的往外冒血,我伏在他身邊兒着急的手足無措,直到江染跑過來,牽起他的左手搭脈。
事實證明,我把她帶來到底是正確的,聽脈聽了一陣兒,江染呼了一口氣,我算是定了心。繼而趕緊去找他身上的傷口。爆炸的時候他應該離得很近,以至於半邊身子上都是模糊一片,足足有十來個彈片穿透了衣裳,刺進肉裡,這還是外在,身體裡不知道進了多少。
“應該是傷到了內臟,不過心肺健全。”江染一邊給王修謹扎着針,一邊兒說。
我招呼小川,“你想辦法把他送下山,要快。”
我看了看頭頂的大洞,想來他當時就站在這範圍內才落到這裡,不知道是不是一時疏忽,他不該犯這種錯誤。
小川點頭應聲兒,拉着另外一個夥計把往修謹給扶起來,仰趟在自己的背上,這麼做主要是爲了不碰到江染還留在王修謹身上的銀針。讓一人先上去,在自己腰間捆了繩兒,兩方借力往上竄。
我仰頭看了看王修謹渾身襤褸,眼睛卻睜得奇大,滿嘴是血,卻對我輕輕一咧。我頓時感覺頭皮一麻,這是疼得還是在笑?
等到兩個人徹底從我的視野裡消失,心神才漸漸趨於穩定,倒黴是倒黴透了,也不知道王老道是怎麼挑的日子,去斷悲山吃喜宴之前我就看見門口黃曆上寫着不易嫁娶,本想着是他王海川道行極深自有門道,現在看來,真特孃的是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