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龍門,麒麟洞,說的其實是一種反盜墓機關,洞內儲沼,沼上懸氣,開門見明火,如龍出洞,火勢迅猛。如果人在邊兒上,一觸即燃,用不了多大會功夫就會變成焦炭。早年長沙嶽麓山低下出過一個,燒死好些人,聽說不光是盜墓賊,也有些山民蒙難,等到考古學者去了,洞裡的沼氣也消耗殆盡了,洞裡的寶貝早就不翼而飛,末了只能把兩扇青銅小門兒給卸走了。
“那二大爺這是要犯險取寶?不值當的,底下肯定還有不少好寶貝,我看還是別在這兒費神了。”
六大爺不以爲然:“富貴險中求,再說你二大爺是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他要是沒有把握,不會嘗試,咱們躲遠點兒,不給他添麻煩就行了。”
倒也是,而且我聽他那口氣,洞裡的寶貝絕對一般不了,也就索性閉了嘴。
“梆梆梆”甬道盡頭傳來三聲兒清晰的扣門聲,怎麼的?二大爺還指望裡邊兒的“真龍”給他開門兒?
還別說,我這想法纔出現,那邊兒還就真的應對了!兩扇兒青銅小門兒嘭的一下彈開了,就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往外頂撞的一般,裡邊兒的沼氣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發酵出來的,居然上色了,看上黃燦燦的。
要說我們隔得也夠遠了,可我還是聞到了味兒,有點兒像是二胺,還是浸了水有點兒發騷的那種,二大爺早就用溼紗布把口鼻捂嚴實了,不然迎面抽這麼一口絕對得薰死過去。
我捏着鼻子嘴巴微微闔起,對着門牙從牙縫裡抽氣兒,“不見明火就沒事兒吧。”
六大爺單手扣在臉上,聲音蒙在手心裡,我也沒聽清他嗚嗚嚕嚕說的到底是啥,就瞅見二大爺那邊兒突然就亮起了火光,緊跟着整個甬道都亮了。沼氣爆燃的速度不是人能反應過來的,跑是肯定沒法跑的,我竭盡所能也只是完成了半個臥倒動作,身體還沒放平下去,氣浪就推過來了,然後我就感覺屁股蛋子好像被人狠踹了一腳,力道有多大就不提了,整個人直接個飛起來了。
滯空一兩秒才落地兒,完全顧不得腚上的疼痛,就是一個勁兒的來回翻滾,親舅老爺,我的外套被點着了,整個背部都燒着火,脊樑骨那邊兒就像是被人撒了一層厚厚的辣椒麪兒,說燙那都輕了,只覺着那種灼人的疼沿着脊椎兩側往肉裡鑽。
也怪我們退得不夠遠,要燒那是一個都沒能跑了,王修謹,六大爺,都在我邊兒上鬧騰着。就唯獨黑子,這人彷彿是因爲先前胡亂咧咧得罪了聖母,被特孃的特殊照顧了,渾身上下都是火,看他也是慌了,都忘了翻滾滅火,而是要死不死的選擇了跑路,從我這角度看過去,乖乖,跟開火車似的,還有煙兒從他身後飄出來。
“你特碼的要上哪兒去!再往前就到串坑兒了!”我着急的衝他喊着,人卻沒能動彈得了,因爲我的背部本來就被燒過一回,這會兒再來一遭,簡直是受了老罪了,扁鵲華佗孫思邈沒救三連使在我身上正好。
那人好像是沒有聽見我的喊話,還是沒住腳兒。現在是冬天,黑子還穿着我給他買的那件毛呢大衣,本來點着的也只是那件大衣,要想往裡燒那還得費功夫,可他倒好,跑起來抽風漲火燒自己,眼看兩個袖子都要燒沒了,我那個氣啊。
“六大爺,你快去幫幫那憨子,再這麼下去他一準兒玩完。”
“嗯”六大爺沉沉的應了一聲兒,雙手在膝蓋上撲扇了兩下,打掉最後的火星子就要往那兒追,前腳兒還沒邁出去呢,那團火光突然就消失了。
“完了,掉進去了。”我把後腦勺往地面上一擱,心裡拔涼拔涼。
六大爺:“不行,我得先去看看你二大爺。”
說罷,他也不管黑子了,直接掉頭往走龍門那邊兒去。
其實我也擔心吶,我們隔着這麼遠還被折騰成這熊樣兒,二大爺當時就貼在門邊兒上,那得多嚴重?但我也就是乾着急,哪兒哪兒抻不上手。我現在就是一隻翻蓋兒的王八,擡擡脖子就是極限了,但凡抽到點兒背部的肌肉,那就是忍不住的呲牙咧嘴,實在是疼壞了呀。
王修謹把身上的火星子撲摟乾淨了,到沒隨着六大爺一塊去找二大爺,而是奔着黑子消失的地方去了,搞不好還能搶救一下呢?!
“沒事兒,低下是水!”王修謹朝我嚎了一聲兒。
那還真是萬幸了,先前兒我扒在那坑邊兒上也沒往下看,光以爲低下是那些倒刺兒鐵戟了,原來是水,我說那癟犢子就怎麼耿着脖子往那兒衝呢?敢情是知道,這麼一會兒應該淹不死,王修謹已經在放繩子下去撈了。
“大爺有事兒沒有?”我竭力的喊了一聲兒。
六大爺在甬道那頭兒迴應我,語氣很是着急,“沒找着人吶!”
我做打算都是儘可能的往壞了做,聽到他這麼說,頓時傻了一傻,我這親大爺,別是一下子給燒沒了吧!可火葬場的焚化爐也沒這麼高的效率啊?!很快我就把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給踢出了腦海,他要是那麼容易沒那就不是謝天白了,猜是找地方兒躲起來了,所以我喊:“找找有沒有什麼暗門兒?”
六大爺:“找遍了!”
不可能的,肯定是他沒本事找到二大爺發現的藏身之所。我不斷的自我安慰着。
暗門,暗門,藏身之所,忽然,我靈光一閃,“龍穴裡有沒有?!”
火是從那裡面出來的,按理說二大爺是不可能進去的,可是老話裡說裡面能藏珍寶,那就同樣能藏人!
過了好半晌,六大爺都沒有應我,怕是在忙活,所以我也沒有出聲打擾。因爲沒辦法靠自己翻身調整角度,也看不到他的進程,着急歸着急,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儘可能的看看王修謹那邊兒有無動靜,藉此消磨一下心中的焦慮。
王修謹在地面上放了一捆登山繩兒,繩頭兒纏在工兵鏟上,工兵鏟則是牢牢卡在在陷坑的一個邊角里,我能看到繩子在鏟柄上滑動,地面上的繩子越來越少,眼看就要送進去三分之二了。我們帶的都是統一規格的十米繩兒,也就說下面起碼有六七米的深度,一個水坑,挖這麼深做什麼?
“踏踏踏”腦袋後邊兒有清晰的腳步聲傳來,不怎麼利落,像是沾了水,而且不是一個人,我心中一喜,“大爺?”
沒有迴應。我又喊了一聲兒。
還是沒有迴應。頓時就慌了。
不是自己人,我現在這模樣,難不成要任它宰割?
老姑婆打仗還能甩兩拐,坐以待斃那是不可能的,我靜靜的聽着那些越來越近的的腳步聲,心裡猜測會是什麼?水鬼?受了潮的老糉子?沒挑着一個靠譜的,東西到了近前兒,我也沒擰頭看,一個甩手到頭頂,剛好抓住了一個腳裸,猛地一拽!重物倒地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緊跟着一個紅彤彤的東西就飛到了我臉上,情急之下,抽手一拍,媽的,怎麼是條魚?!
那魚渾身通紅,頭頂還長了兩個小小的角兒,兩個角中間立着一根肉條條兒,杵那兒跟個天線似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嘴邊兒的那兩根兒鬚子,太特碼的長了,曲了拐歪兒,像極了故事書插圖中的龍鬚。
我這別是碰着魚精了吧......可好歹也算個精怪,怎麼這麼不經捶啊?!摔一跤就摔回原形兒了?
“你小子!給摔醒了!”六大爺的叫罵聲突得從耳邊兒炸響,我擰着脖子一看,哎?我拉倒的,是他?
沒等我開心,他就跟報復似的,托起我的肩膀猛地後拽,衣服本來就燒的差不多了,經他這麼一拽,徹底成了破爛兒,背部直接擦在了地面上,皮肯定又蹭掉了,我長長的吸了口冷氣,牙齒在嘴裡狠狠嘚索了幾下,差點兒把舌頭咬斷。
“噗嗤。”一團兒紅的刺眼的火光在我的腳跟驟然亮起,要不是六大爺把我往上拖了一小截兒,絕對會噴到我的小腿上。
我看得真切,是那條魚,它居然會吐火!
“這,這這這什麼玩意兒?”
二大爺就站在六大爺邊兒上,兩個人都是渾身溼透,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兒。
“魚啊!傻小子。”六大爺把我攔腰抱起,轉身就撤,只留二大爺一個人在那邊兒。
我也沒摸清那東西的底細,更看不懂眼前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只知道二大爺很慎重,他弓着腰,拿着那根黑不溜秋的探屍椎,像是一隻準備出擊的獵豹,而他的獵物,是躺在地上的一條魚。
“嘔”這真是巧的邪門兒了還,王修謹偏偏這時候把黑子撈上來,後者在底下灌了不少水,上來就表演了個動物反芻兒,一下子就把那魚給驚到了,於是乎,一道紅光徑直朝着二大爺噴射過來,凝實得簡直過分。
二大爺一直在全神貫注的準備着了,看到這道紅光立馬繃了起來,單腳離地,瞬時擰身,紅光擦着他的腰際飛往斜上方的空中,一邊兒飛一邊兒消散,抵達甬道頂部的時候就只剩下手指長短,饒是這樣,也把上邊的磚石燎的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