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嘆了口氣,略顯無奈的說道:“姑娘,或許之前我們之間存有間隙,不能完全的信任彼此,但是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也不知道後面的路是個什麼模樣,這時候還是別窩裡哄比較好。”
阿瑤冷哼一聲:“你們人多,怎麼說都好,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也只有你們自己知道,但是如果被我發現你們給我下套,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眼看這就要越弄越僵,大和尚及時的打了個暫停的手勢,“你個小姑娘疑心病挺重,和尚我也就是匡了你們一回。那還是奔着老黃頭兒去的,你個懂點兒拳腳沒啥道行的小姑娘有啥可圖?你要是覺着我們套兒你,現在就走,沒人留你。要是不走,那就老實出力,別整那些個疑神疑鬼的幺蛾子。”
大和尚這話算是說的很明白了,我看了看阿瑤,她就安靜的站在那裡,臉上思索的神色不加掩飾。
半晌,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大和尚這纔出聲兒,“老二,去看看。”
二大爺應了一聲,甩開步子就往那兩扇巨大的銅門邊兒上去。
場間的人達成了短暫的共識,那麼大家的目標也就是一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二大爺的身上,隨着他的步子不斷開合,大家的目光也跟着不斷的前移,除卻某個人。
光頭這個時候顯得格外忙碌,我送了點兒餘光過去,發現這人正在來來回回的挪動,眼睛滴溜溜的四處瞟,像是在找些什麼。
我碰了碰身邊兒的書生,示意他往光頭那邊兒看,書生卻只是配合我看了一眼,也沒說話,似乎明白光頭的反常行爲究竟由從何來。
也就是我納悶兒的功夫,二大爺已經走到了青銅門前,按照慣例,先從門庭左側探起,着重胸前正對的區域,來來回回摸了不下於十遍,愣是沒啥發現。
接下來就是右側,但是,同樣的,一番折騰,一無所獲。
我盯着那扇絕高的銅門心底發燥,難不成還得硬推?就這規格,別說我們幾個了,來輛推土機也不好使啊?!
思慮半晌,二大爺還在那兩扇門前左右探查,從一開始的固定區域延伸到了所有他能觸碰到的地方,可效果,依舊不理想。
按照常理說,墓中一般不會修建死門,除非是斷龍石,不然不可能存有人力不可撼動的門戶,這也是二大爺一直在堅持搜索的原因,可是,眼下的情況似乎在告訴我們,今天,就是碰了邪了,我這方便,還真不給了。
大和尚看着二大爺的動作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聲音小的出奇,“這回怕是遇到鐵山了。”
我和書生就貼在他根兒上,聲音再小也能捕捉到,書生附和:“老二都探不出來,怕是真沒有。”
我聽的有些沮喪,如果這墓室進不去,我們好像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身後的那羣屍蛾還有假糉子都餓着,回去根本想都別想,這就算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不過也是巧,光頭的聲音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老七,你受苦了。”
場間還算安靜,沒有風,也沒有其他噪音,所以我能很清晰的聽到光頭的話,絕對字字不差。
所以,我當即就是一個抽抽,敢情光頭是在找張老七?他還真在這裡?
大家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把頭別了過去,目光落在光頭所在的方位,不過,我卻只看到他一個人蹲在那兒痛哭流涕,哪有什麼張老七?
腳底瞬間就竄起了一股子涼意,他別是中了什麼招了吧!
二大爺這時候也是急急忙忙的從門前退了回來,一雙眼睛就思思盯着光頭身前的石壁,彷彿那裡真的有些什麼。
我扯了扯書生的衣服,小心的說:“你看見七大爺了嗎?”
書生的眼睛一轉不轉的看着前方,面無表情,活像是一個假人。
但是,他還是迴應我了。
“你把燈關了。”
我應聲把頭頂的礦燈一關,這場間的燈光就少了一束,光頭所在的位置也就暗了一分,要不是阿瑤的燈還亮着,那邊就幾乎全黑了。
可偏偏就是這樣,在幾乎完全喪失視野的情況下,我看到了光頭口中的張老七。
那是一個簡單的輪廓,灰濛濛的,像是蜷縮的一坨,緊緊倚靠在石壁的犄角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阿瑤的那盞燈也關上了,張老七就不再是一個模糊的輪廓,而是一個清晰可見的人。
那張熟悉的臉龐,似乎是被水泡久了,有些發脹,泛白,一雙空洞的眼球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似乎想要透過身前蹲着的光頭看向遠方。他身上還穿着衣服,溼噠噠的,像是剛從水裡爬上來。他就那麼靜靜的蹲在那裡,雙臂抱腿,像極了在人羣中走失的孩子,一臉的茫然和無助。
這是我頭一回看見自己人的魂兒,心裡翻江倒海的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張老七這個人,雖然平時沉默寡言的,好像沒啥亮點,可他畢竟跟着老爺子走南闖北那麼多年,我們謝家的家業有他的一份,就這麼走了,我覺得很虧欠。
光頭的哭聲在耳邊迴盪,很難聽,但是很真實。他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糉子小鬼都沒怕過,機關陷阱也沒慫過,就算被折騰得渾身是血也沒退過。看他整天一口一個狗日的誰都不服,可現在,就在他兄弟的魂兒前,哭得稀里嘩啦,慫得像個孫子。
書生往前錯了兩步,我轉頭看他,早就是淚如雨下,可就是沒有出聲兒,我見他走路都有些不穩,想要伸手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我在後邊兒看着他晃晃蕩蕩的往光頭的方位挪過去,像是個被人凌空提着的木偶,走得十分僵硬,離光頭還有三五步,他停了,原地跪下,用幾乎沙啞的氣音唸了句,“老七......”
光頭抹了把眼淚,往後挪了挪,像是給書生空出來一個說話的地方,沒成想卻被二大爺搶了先。
我望着跪在光頭身側的二大爺,也自覺的走過去,跪下,四個人,朝着角落的那個人,重重的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