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如海,宮殿如峰,玄光傾瀉,似玉壺光轉,浩浩蒼冥。
殿前衛士大義凜然,身披銀盔素甲,而殿前的舞女長袖善舞,妖嬈嫋娜。笙歌箏響不絕,繞樑三日。我被一個宮女指引,徑直來到宮殿的後園,她讓我稍候片刻,自己通報嫦娥去了。
我看那宮女確實走了,從腳下挖了兩下土,拿在手裡湊到鼻子前面嗅了嗅,沒有什麼奇怪的,這裡的樹木花卉都修整得很好,看得出有人專門打理。但是在靠近院子角的一株白玉蘭有些枯萎了,葉子上面都長着黃斑。我向下挖了一下,發現了血跡。
“廣寒宮正宮娘娘駕到。”
我急忙站回原地。一輛鳳輦緩緩行來,數十名侍女站在兩邊,因爲這鳳輦是純銀色,侍女的衣着也都是淺色,我有一種感覺——就像是死人回魂的鬼轎子。怪不得這裡是掌管神仙生死的地方,我沒呆多久就覺得這裡陰氣太盛,是大凶之地。
嫦娥從鳳輦上下來,一襲黑衫,頭覆黑色面紗,在一片銀白世界格外顯眼。
“今日本宮還有要事,你有話就快說。”
“是這樣,無臂國的曹長老託在下送給嫦娥娘娘一紙書信。”
“你是天庭重犯,曹長老怎麼會把信交給你?”
“正因在下是天庭追拿的重犯,必定會見到娘娘您,所以再沒有人比在下更可靠了。”
“虧他還記得本宮,他還說了什麼?”
“說什麼‘大荒之東、煙波之下、紅塵之中’……”
“等等。此事重大,這樣,你隨本宮今天去一趟葬神臺,等本宮辦完正事,你再把你知道的一一告訴本宮。”
葬神臺的位置在廣寒宮外面最近的一個小土坡上,一個頭戴鐵套身穿囚服的人已經戴着枷鎖跪在那裡,他的頭上有一面斬首斧。準備就緒,嫦娥坐在監斬官的位置。
“宋尚林,你知不知罪?”
我被她的話嚇了一跳,難道這裡面跪着的人就是那個冒充松木一郎的宋尚林?他怎麼會到這裡?
“本宮險些忘了,你現在不能說話,多說無益,動手吧。”
監斬官一聲令下,斬首斧破空而來,正在這時跪在下面的囚犯突然向前躍起,直直地衝向正前方的嫦娥和我。這個囚犯好像炮彈一樣,因爲頭戴鐵套,從正面衝過來速度極快,等我反應過來,嫦娥已經帶我飛離了原來的座位,原來的座位已被囚犯撞碎。
“大膽狂徒,不得放肆。”
兩個宮女揮劍封住那囚犯的退路,兩名守衛卻身形一閃,躍到雲頭,一把抓住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雙方在半天鬥法,守衛的援兵不斷趕到,那老者眼看佔不到便宜,飛身過來直接行刺,衆人忙着保護嫦娥,卻被那老者逃開。
“不必追了,你們站好崗位,這賊人勢必還會回來。他沒有拿回他的東西,是不會死心的。”
“娘娘,在下有一事不知,這葬神臺不是
葬神的嗎?難道那個宋尚林也是神仙?”
“算是吧,不過是人神共憤的那種。他生前是趙宋的大臣,本是一個清廉耿直的好官,但是一次被小人讒害,從高位上下來之後,一味修仙訪道,因爲心性怪異,極其刻苦,很快就有小成,但是也有了心魔,沒多久就走火入魔了。
但是這個人十分厲害,修仙不成就轉而修魔,成了一個修魔僧。你的前世就是修魔的,其實這修魔的法門比修仙簡單,但是一旦入門,就不受自己控制,所以即使他們不想變強,也會忍不住提高自己的力量。
天庭其實早就下令捉拿此人,但是由於有你的前世在前面,我們也就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想不到他已經這麼強大了。剛纔這一招傀儡戲,如果是尋常的神仙,也許早就中招了……對了,你說曹長老帶給我一紙書信,拿給我吧。”
我面露慚愧,“娘娘,我剛纔是胡說的,我手上沒有什麼曹長老的書信,說實話,這曹長老還是我在那座小山上發現的,其實我也挺懷疑的,這地方不過是比普通的地方冷清一點,就說是在月亮上,未必服衆啊。”
“這樣,本宮讓你眼見爲實。你跟我來,其他人守在宮殿外面,沒我面諭不許任何人進入。”
嫦娥帶着我很快就到了永清寺那座小山,說是小山,也有上千米高,這座山三面臨水,一面是懸崖峭壁,我從這面懸崖上探測過,沒有什麼發現。這道懸崖鬼斧神工,好像從上面直直地切下,雲霧從山腳就開始瀰漫,越到上面視線就越模糊,我緊跟在她後面,差點跟丟了。
這種直上直下的角度的確不是普通人可以涉足的,多虧有她帶我騰雲駕霧,我們到了懸崖的前面,面前規規矩矩排列着數萬個洞口,每個洞口的外面都被一張翠色的帷帳蓋住。嫦娥帶我鑽進其中一個山洞,經過一段曲折到達一片洞天,
“曹長老,別來無恙。”
我眼前的這口棺材跟我之前看到的很不一樣,因爲無臂國那個時候是沒有棺材的,棺材的風氣是那些後人成仙之後形成的,所以有些比較有地位的神仙並不樂意在死後躺在那麼狹小的空間,我面前的曹長老和五百年前餓殍致死的貧民一樣只是蓋着一張破席子,
“還有七七四十九天曹長老重生,這段時間我受命保護他的屍體。所以我一聽你說帶着曹長老的書信,就知道你是個盜墓的,這山裡的大大小小想來已經被你摸查了一遍了吧?”
“其實沒有,你的兩個手下也不是傻子,我只能偷偷做事,一共找到兩個墓,還有一個是假的。”
“假的?裡面也是曹長老?”
“不錯,我也奇怪,要麼是你騙我,要麼是有人騙你。你好好想想。”
嫦娥在這座墓室裡面來回踱步,蹙着眉頭神情嚴肅,突然洞外一聲大笑,是宋尚林。我知道了他是修魔僧,越發覺得這次他是奔着我來的,但是他的眼光一刻也不離我旁邊的仙子。
“林覺遠,你好會算計。”嫦娥道。
“仙姑眼力也是超羣,知道那個什麼宋尚林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現在我真身到來,你是不是感覺受寵若驚?”
“無恥!本宮此刻就結束了你這妖人!”
林覺遠早就預料到嫦娥的殺招,閃過攻擊,欺身到了曹長老跟前,張開五指,立即就要拍下去擊碎曹長老的頭顱。我看他一時沒顧上我,想起之前對我的種種作爲,殺心頓起,一腳踢向他的死穴。
“嘿嘿,小傢伙,我身上早就沒有死穴,你失策了。”
他從曹長老身上撤開,急追猛打,將我逼到洞口。嫦娥也上來幫忙,但是看樣子還不是他的對手。
“仙姑,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還是快向天庭求援吧。這曹長老,我是志在必得。”
“呀!”嫦娥兩手一推,一團毒氣從中噴出,我沒料到她會突然放毒,立即被毒氣薰到,後來的事情就全不知道了。
“你醒了?”
我頭暈腦脹,兩眼發直,肚子咕咕亂叫。還沒睜開眼我就聞到一股好聞的香氣,身上的衾被十分柔軟,好像是絲綢製成的。我睜開雙眼,面前是一箇中年婦人,她看到我醒來,立即遞給我一杯放在牀邊的水。
“你先躺着,我這就去叫我們家夫人。”
她說完話,徑自走到門外,沒多久一個穿着富貴的夫人,年紀大概三十多歲,眉目之間像是故人。她看到我醒來,冷冷地道,“你也醒了,答應我們的事總該辦了吧?”
這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也從門外跑進來,說道,“人家剛剛從大醉醒來,腦子還不靈光……看你還知不知道自己的限度。阿菜已經打發人來找你,說叔叔家的生意離不開你,大少爺,就算是我求求你了,離你的那個弟弟遠點,他可是附近有名的惡霸,跟着他你的名聲也不會好。”
“算了算了,玉成早就聽膩了,這樣,我呢也不責怪你,但是這次你闖了大禍,你伯父因爲你酒後亂說話已經被巡捕逮捕,你看看你該怎麼辦吧。晴兒,走。”
我這才發覺我躺在一張閨牀上,面前的女孩是一個富家千金的打扮,站在她身邊的應該就是她的母親。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只是從月亮上被毒氣薰到了,醒來就到了這麼一個地方。
“對了,阿菜已經催你來尋你了,你要想跟他們來個了斷,也要跟他們當面講清楚。”
我從牀上下來,慢慢走到了大廳,在大廳的中央擺着一塊大石頭,這塊石頭和這富貴逼人的環境格格不入,但是石頭上的四個硃紅大字我看得清楚,
“護國有功”,落款是民國十八年九月卅,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題。
走到門口,一個瘦小的傢伙正在焦急地踱步,他看到我走來,急忙拉着我就往街上走,
“二少爺等你都等瘋了,剛剛家裡來了一個客人,是你的老朋友。大夥誰也拿他沒辦法,你快去看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