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羅裙,羅裙低拂記香魂。
平生驚鴻,
他年陌路,
咿呀學楚音。
樓閣起,宮闕連,八百里燈明如晝。
牙琴靜水一端流,
看漫天星斗周旋走。
解羅裙,無處傷心,
笑我無情容易苦,
我亦無情懶待君。
這段話就刻在石棺的棺蓋上,字跡清楚,沒有落款和日期。除了這幾句話,整個棺材的裡面可以說空空如也,手指敲在上面發出金屬的聲響,似乎是經過什麼藥水萃取過的。和我一起棺材石棺裡面的還有一個捆住手腳的小孩子。
從我被那女鬼吞下之後,我就一直呆在這裡。算算日子也有七八天了,本以爲自己會活活餓死,可是這七八天也沒有什麼飢餓的感覺,只是明顯覺得身上的皮膚變得僵硬,一層盔甲一樣的硬殼慢慢長出來。
那個被捆住手腳的小孩子本來還是能夠發出一些聲音,可是到了第三天,就沒有任何的響動,我們分別緊靠一個角落,他能夠聽到我的呼吸,我也能聽到他的心跳。那個帶我們進來的人始終沒有露面,這幾天倒難得清靜。
我能夠知道時間在不斷變化,因爲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傳來幽咽的哭聲,忽遠忽近,捉摸不定。奇怪得很,雖然差點就死在前面,可是我還能夠安然無恙。
“你會被大華經嗎?”這個小孩子終於開口,看來也是好端端活着。
“我不會,從沒聽說過。”
“哦。”他沮喪地嘆了口氣,就不再說話。
過了大半天,我一直在考慮是不是應該主動找這個小傢伙聊聊,誰知他又一次開口了。
“你是因爲什麼被抓到這裡的?”
“我?”我想了想,“他們抓人還有道理嗎?”
“這就是你沒有見識了。讓我好好給你上一課。”
這個小孩子一副好爲人師的樣子,比我想象的有趣。
“這口棺材是他們拜火教的聖器,外人連見到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只有對待特別的犯人才會把他們關到這裡面,然後,我聽說那些囚犯就活活在裡面悶死。”
我有些好奇,他年紀聽起來實在小,怎麼知道的這些?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一定比你活得長。”
“嘿,”我不禁笑道,“你這毛頭小子怎麼這麼大的口氣,活的長短是你說的算的?”
“那是自然,我見過十個和你一樣的犯人,他們最多挺五天,你已經破紀錄了。不過我估計你也堅持不了幾天了,他們明天就會過來檢查,要是看到你還活着,你就完蛋了。”
我心中一驚,這小孩子說的話不禁讓我十分重視,明天他們就要過來查看,我要想個辦法逃出去。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他們的刑具可以讓你一命嗚呼,不會痛苦的。聽我一句,你要是沒有膽量,還是乖乖受死吧。這地方雖然是洋人的天下,可是總不見得就讓你真的剝皮抽筋。睡吧,明天他們就過來了。”
“明
天,他們什麼時候過來?”
我問出這一句,他再沒有理我。我現今是女兒身,不比是楊玉成的時候了,沒有功夫,比一個普通的農婦也不如。
“好,我就破例照顧你一次。跟我過來。”
我聽到腳步聲,知道那些人已經走來,過不了多久就會掀開棺蓋把我帶走。那個小孩看我沒有動靜,直接走來一把抓住我,這人身子小小,可是力氣卻十分巨大,他輕車熟路,帶着我到了一個地洞裡面,
地洞曲曲折折,我腳下的高跟鞋在臺階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音。那個小孩子停下來脫掉我的鞋,把我扛到背上,一路小跑到了下面,下面又是曲曲折折的幽靜,兩邊的草木十分茂盛,腳下的石板也越發明亮。
遠處竟然是一片發光的宮殿,他把我放下,扭頭就要走掉。
“你到了裡面,說是樑飛燕帶你過來的,他們會照顧你。”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個小孩年紀看來也不過十歲,可是頗有大俠風範。這一路少說有十里地,他揹着我就好像平地飛行一般,可見功夫之高。我正躊躇是否聽從他的指引到那發光的宮殿裡面,背後的腳步聲越發靠近。
“隊長,”一人拉住前面那人的袖子,低聲說道,“這裡不是咱們的範圍,還是請求上峰的指示。”
我躲在草叢裡面,因爲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所以他們的每一句話我都聽的一清二楚。
“請求個屁,老子就知道那個臭婊子躲在這秦淮樓裡面,就這麼放了,上面還不是拿老子開刀?不用管,出了事我負責。”
老大一開口,手下人也有了膽氣,大家整裝待發,荷槍實彈準備衝到裡面,誰知一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從宮殿裡面走出來,手上拿着一枝梅。這個小姑娘還裹着腳,穿的衣服也是前清的裝飾,讓人不免懷疑她是人是鬼。
“幾位大哥,進來坐坐?都是生面孔,來來來,一回生二回熟……”
“我們不是街頭混混,我們是正規軍,是受總理大人的命令,追拿逃犯的。請這位仙姑行個方便,我們也好向上面交差。”
“這當然可以。各位跟我進來吧。”
那個小姑娘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手上的那支梅花也是藍幽幽的,和正常的花色很不一樣。我聽到她的聲音,忽然想起她和那個救我的小孩子聲音很像,而且個子都是這麼高。
“好,那就打擾了。”
這一隊人馬跟在那個小姑娘的身後,到了宮殿前面,推開門,忽然一個人發出慘叫,接着一陣槍炮聲響起,那個老大連滾帶爬逃了出去,到了我面前,身上已經受了重傷,我悄悄撿起地上的那把槍,把槍口抵到他的腦袋上。
“你……你還活着?好,洛小姐,我求你一件事……”
“半件也沒有,你做好覺悟吧。”
“不難辦,只要你進去的時候……我知道你肯定要進去……你要是進去了,千萬要防備着一個小孩子,他說什麼也不能聽信。這是我的家傳寶貝,就算我的信物。”
他用盡自己
最後一點力氣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牌,玉牌上面寬下面尖,牌面上面刻着兩個字,“鎮靈”。
這個人隨即氣絕,我不敢輕信,在他的頭上又開了兩槍,腦袋立即四分五裂。他如果是真的知道自己要死了,就不應該用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把一個玉牌子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他沒有那麼笨。
我偷偷把那塊玉牌放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裡。
“嘿,躲在路邊的那個人,出來讓我看看。”
我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有什麼本事,慢慢走過去,只聽她冷冷地說道,
“誰帶你來的?是不是樑飛燕那個小賤人?”
“我……不是,是我自己來的。”
“哼,難道是講義氣,可是我告訴你,我們這地方不是祠堂,也不是施粥的鋪子,你要是想留下來,就跟我好好的,我說什麼你就照做。要是不答應,我也不強留,你現在就可以走開。”
我心中來回思考,之前是聽了那個小孩的話,我一旦被石棺外面的人抓住就死無葬身之地,可是那些追兵已經死掉,我是不是可是自己離開了?
“那好,我留下,我想好了。”
“這樣最好。你要是轉身就走,就和他們一個下場。”
這個小姑娘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把十多條人命帶出來,原來那些進到這秦淮樓裡面的人都已經死掉了。還有這個隊長,也是勉強多活了一口氣。
我邁步到了這座發光的宮殿裡面,雖然樓宇十分的精緻,甚至有着十分濃豔的脂粉氣,可是其中的豪華富貴的氣質不言而喻。這座宮殿的大小算不上超乎想像,但是裡面的建築都是別具匠心。
“你就住在風月閣,我住在你下面。有什麼事直接敲門。敲門要敲四聲,不然我可是不開的。”
這個小姑娘安排完畢,轉身離開。我終於有了一個休息的地方,顧不得查看周圍環境,身子一倒就躺在牀上,拉住牀帷,呼呼睡起大覺。
“洛小姐,千萬不要和那個小孩子說話。”
‘嘿嘿,我幹嘛聽你的?’
“因爲我就是被他害死的。”那個隊長聲色俱厲。
“害死的?你是說你已經死了?”
“哼,他們拜火教就是愛搞這種鬼把戲,把人騙進來,然後想着辦法讓那個人落入圈套。我問你,你是不是聽到他說外面危險,所以跟着他下來的?”
我點了點頭,事實就是這樣。
“這女鬼的五臟廟裡面,有五個出名的惡鬼,小鬼樑飛燕就是其中最難纏的。你既然落入其中,就是一個孤魂野鬼了。”
“那你……既然說被那個小孩害死,是不是也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那隊長搖了搖頭,“並不是。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我是生生被一羣鬼帶下來的,那時候我陽壽未盡,在世上還是一個昏迷的病人。”
我想了想,覺得這種事情太過離奇,有些不敢相信。
“咔咔……”
一道玄光撲過來,我全身冰冷,就好像落入冰窖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