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都的秋夜總是多風而寒冷。
沒有了高大城牆的遮掩,瀛都郊外的風尤其的大,風中夾雜着寒氣,吹得人骨頭生冷發疼。
灰濛濛的天空之下,一個嬌小瘦弱的身影提着手中的燈籠,慢慢的林子裡面走着。
她的動作很警惕,還不時的往四周查看,看看是否有人在跟蹤她。沒有發現周圍有可疑的響動,她這才放下心來,抓緊了手中的燈籠,護着裡面的明火,以免被風給吹熄滅了去。
女子的腳步很快,看起來是有什麼急事,一邊捏緊了手中的紙條,一邊往前面走。
莫約走了半個時辰,林子裡面纔出現了一處小小的茅草屋,看起來已經年久失修,很久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女子見到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驚喜,而後她立馬上前幾步,將右手的燈籠換了一隻手,敲了敲看起來已經有些搖晃的木板。
“扣扣扣。”
沉悶的聲音在低沉而寂靜的夜裡有些詭異的驚悚,緊握着燈籠已經爆出了青筋的手顯示那女子顯然也怕的不輕。不過,她還是鼓起了勇氣,繼續敲着。
紙條上面說了,只要她按照對方說的去做,再來到這裡,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
現在她應該做的已經都做了,接下來就是對方兌換諾言的時候了。
想到這裡,女子穩了穩心神,臉上多了一絲勢在必得。
片刻之後,破舊的茅草屋裡面果然傳出來的動靜。看上去隨時要倒掉的木板“嘎吱”一聲開了,女子連忙心神一緊,卻見裡面並沒有人出來,不過是門開了罷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裡面已經傳出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道:“進來吧,把門關上。”
女子連忙點了點頭,提着燈籠閃身進去,而後隨手帶上了門。
一進門,一陣暖氣就鋪面而來。
同時,女子的容顏也在亮堂的燭光下面,毫無遺漏的顯現了出來。
赫然就是先前宮中,在褚恆的眼皮子底下藉着脫衣服消失在對方面前的湘兒。
這不過片刻的功夫,對方竟然已然出了瀛都城,而後來到了瀛都城的郊外。
湘兒在屋內環視了一圈,目光在看清楚暖爐之後的人,立馬就充滿了戒備。
“原來是你!”
“不知道送紙條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你就敢這樣隻身一個人出來,不愧是敢在端君陌的眼皮子底下暗算他的人啊!”
屋子裡面唯一的一張軟榻上面半躺着一個男人,赫然就是已經消失了幾天的大國師。
這次瀛都之行,他算是大敗而歸。不僅損失了那麼多的手下,最終北宮門之變還一點便宜都沒有佔到。就連他心心念唸的鮫人之王的心也沒有拿到手,更是損失了一名重要的棋子江蘺。
如果是常人的話,現在恐怕已經頹廢的天天醉酒了。可是軟榻之上的男人愣是像是一個沒事人一般,臉上根本就沒有半點灰心沮喪的神色。
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爲他如今還是正順風順水着。
到底大國師是對失敗無所畏懼,還是他背後還掩藏着更大的陰謀,所以有恃無恐,這一點,如果是容詞在場的話,她相信一定會是後面一種理由。
大國師
這種人,不達目的不會輕言放棄,如今的沉默不過是他的蟄伏,誰也不能夠掉以輕心。
這不,他這麼快就找上了湘兒了不是。
“皇上如今在全靖國追捕你,沒有想到你竟然躲在這麼一個地方,昔日風光的大國師,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湘兒冷冷一笑,方纔在林子裡面忐忑的心情消失的無影無蹤。畢竟,對於一個失敗者,很難有人能夠給與重視。而如今的湘兒,本來還期望着誰能夠幫助她殺一個回馬槍,回去狠狠的給容詞一巴掌。
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大國師,大國師已經是容詞的手下敗將了。原本在靖國無限風光,容詞來了之後,還不是讓對方灰不溜秋的出了靖國。
故而,看見了給自己留紙條的人的真面目,湘兒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充滿了失望。
她不耐煩的道:“大國師,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可要先回宮了。”
這大半夜的出來,她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自己肚子裡面的孩子着想,那可是她唯一的籌碼了。
想到這裡,湘兒態度也漸漸的變得傲慢了起來了。
“回去,你以爲你現在回去,大齊太子還能接納你嗎?”
大國師冷笑了一聲,完全沒有把湘兒的不恭敬看在眼中,對他來說,湘兒此刻就像是一隻隨手就能夠捏死的螞蚱一樣,對於螞蚱,他也不需要過多的關注對方的舉動。
不過,雖然他此刻不在乎,卻不代表他能夠容容忍對方一直放肆。偶爾放肆一兩回也就夠了,說話一直不恭敬的人,還留着舌頭可就不好玩了。
而湘兒聽見了大國師的話,卻是暗暗的罵着糟糕。
她先前以爲紙條上面一定是一個神通廣大,能夠幫助自己的人,完全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大國師。
故而,她按照紙條上面說的,將容詞的身份在太子端顯的眼皮子底下揭穿了。
端顯之所以會一直將自己留在紫宸殿,還對自己百般呵護,那都是因爲他以爲自己就是容詞啊!如今對方知道了自己不是容詞的事情了,那他還能夠留着自己嗎?
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
“你,你竟然暗算我!”湘兒氣急敗壞,這會子她總算知道大國師這麼有恃無恐的原因了。合着是對方早就算好了,只要自己按照紙條上面做了,就一定不能回到瀛都皇宮了。如今,自己只能夠被迫上了對方的破船。
“大國師!你以爲我會接受你的威脅嗎?”
“哦?”大國師的眉頭微微一挑,淡淡的道:“本座可從來都沒有承認過這是本座的威脅。螞蚱喜歡隨便亂跳也要有個底線,你說是吧湘兒。”
說完,他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原本按在桌子上面一直沒有動的手向着湘兒這邊伸了過來,隨手一揮,站在屋子中央的湘兒便覺得自己好像被一股詭異的力量給吸引住了,直接整個人向大國師那邊飛了過去。
同時,軟榻上面的男人站了起來,修長而冰冷的手掐在了女子細嫩的脖子上面。
“你……你想幹什麼?”
湘兒有些慌張的道。方纔她還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如今性命受了威脅,總算是有點怕了。
大國師冷冷一笑,而後道:“不過
是教你一點做人的道理,要是學不會的話,本座也不介意今晚手上再多兩條人命。
說着,手猛然收緊。
湘兒本來想要反抗的力氣一下子就被忽然奪去呼吸的痛楚給掐斷了,她忍不住掙扎起來,而後求饒:“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咳咳咳……快、快放了我。”
肺部的呼吸越來越少,整個人好像快要死過去了一般,湘兒的眼淚奪眶而出,忍不住低聲哀求了起來。
下一刻,大國師鬆開了手,而後將她丟在了地上。
拿過桌子上面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說實話,對於這種貪生怕死的女人,他殺了都嫌手髒。
“怎麼樣,如今你可想明白了?”
將帕子給扔在了一邊,男人淡漠的聲音響了起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我全部都想明白了,您有什麼吩咐就說吧,我一定照做。”
湘兒害怕的捂着肚子,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一定安心的待在端顯的身邊找機會對付容詞,據對不會一個人冒冒失失的來到這茅草屋之中。
這大國師簡直就是一個魔鬼,不,不對,對方還不是一個普通的魔鬼,是一個披着聖潔的外衣,但是行事作風卻無比陰暗的人!
她現在已經不想和大國師周旋了,只想馬上離開這裡。
“這麼想就對了,要是你剛剛有這種覺悟的話,本座也不至於動手傷你了。”
大國師淡淡的一笑,道:“如今這個樣子,纔是螞蚱應該有的樣子嘛。”
湘兒咬了咬牙,對對方說自己是螞蚱也不敢反駁,她道:“紙條上面的事情,我已經辦完了,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辦完了?”大國師挑眉一笑,而後道:“你也太小看容詞了,你下的毒早就被人家給發現了。”
“怎麼可能?”湘兒不敢相信的擡起了頭,她對自己下毒的能力很有把握。而且,自己的手法明明的那麼不留痕跡。容詞又是怎麼發現的……
“方纔那位宮女上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鬼。畢竟,不是每個宮女都能夠像她這樣身懷武功的。還有,”容詞挑了挑眉,伸手隨意的拿過端君陌的酒杯,而後道:“那宮女也太不經嚇的了,我不過隨便說了幾句,看她,嚇得連自己的腿都軟了,沒鬼才怪呢。”
聽聞這話,就連邊上的褚恆也忍不住眼皮子抽了抽。
王妃,您那是隨便嚇嚇嗎?人家本來就做賊心虛,被你這麼笑眯眯的一嚇,沒有直接嚇得全部招供已經夠好了的。就算是他,方纔在王妃那眼神下面,也掩藏不住心中的秘密啊。
當然這些話只能夠在心中腹誹一番,經過方纔在後殿的事情,褚恆已經深深的明白了。他的主子醋勁太大,要是他再不知死活的去拍王妃馬屁,最後下場會很慘的。
想起待會宴會結束之後,自己還要回去領罰挨板子,褚恆就已經覺得身上一陣陣的肉疼。
絲竹之聲陣陣,繚繞於耳。
端君陌舉起酒杯,而後道:“可是方纔那桂花釀?”
那宮女倒酒的時候不小心溢出一兩滴,散落在空氣中的酒香味便已經傳進了他的鼻翼裡面。
容詞搖頭又點頭,道:“是,也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