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平雲院,蘇昇平的居所。
赫連錦枝身上沾血的衣裳已經被丫鬟換去,手臂上的傷口長達五六寸,深可見骨,被從府外請來的郎中正在細心的清理着她手臂上的傷口,但此時赫連錦枝卻是已經醒了過來,沒有昏睡過去。
蘇昇平在一旁看着她手臂上的傷,那傷口不僅又長又深更血肉外翻,他不禁深皺起眉,問道:“大夫,本官的夫人怎麼樣?她身體一直不太好,受了這麼重的傷,可有性命之憂?”
郎中將赫連錦枝的傷口用止血的藥敷上後,方纔轉過頭來恭敬道:“蘇丞相請放心,夫人的傷口僅在手臂上,雖然失血過多,但並未傷及要害,不過夫人在這之前的確是身體過於虛弱,多年來耗損嚴重,若得以及時調養,三五年內還是有徹底恢復的可能。”
“言下之意就是夫人沒有性命危險是麼?”蘇昇平一再的強調這一點。
郎中點頭:“ 夫人現在性命無礙,只是虛弱了些。”
蘇昇平鬆了口氣,剛纔看見赫連錦枝半個身子都在血泊裡,他整個人都差點僵了過去,沒有性命危險就好,能活着就好。
看見蘇昇平這神態,坐在一旁抱着蘇綰綰的九月,假裝正在喝着湯水壓驚,卻是瞟了他幾眼。稍頃緩緩垂下眼,將一直緊緊摟着自己脖子的綰綰從自己的脖子上拽了下來,低頭看着小丫頭一直撅嘴不開心的模樣,她笑着在小丫頭的鼻尖上點了點:“都已經沒事了,還哭什麼啊?”
蘇綰綰卻還是一句話也不說的就這樣用手緊緊抱住九月的脖子,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彷彿九月的懷裡纔是她真正的避風港灣,也不再哭,就只是這樣抱着她安安靜靜的。
這小丫頭……
是有心事?
九月挑眉,輕輕拍了拍綰綰的肩,沒有多說什麼,擡眼見稱心如意還有沉塘都在平雲院裡來來回回的端着水擦去牀邊和地上的血跡。
李嬤嬤年紀大了,受了不小的驚嚇,這會兒是坐在離牀邊不遠的地方一臉擔心的看着赫連錦枝:“二夫人,那些刺客也太可怕了,就這樣把劍架到了老奴的脖子上,又毫不留情的傷了您……”
聽見李嬤嬤的話,蘇昇平立時擰起眉:“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嬤嬤頓了頓,搖頭道:“回丞相爺的話,老奴也不知,二夫人本來已經歇下了,老奴和沉塘夜裡起來給二夫人蓋被子,結果那羣黑衣人就忽然衝了進來,二話不說的就朝我們殺了過來,若不是二夫人爲了救老奴,也不會受傷……”
蘇昇平轉過眼看向並沒有昏睡過去,卻也始終安靜的任由郎中給包紮傷口,久久沒有說話的赫連錦枝:“果真如此?”
赫連錦枝慢慢的轉過眼,這些日子以來,蘇昇平每一次去水榭打算去看望她們母女,都被她拒之門外,今天也是這麼久以來蘇昇平第一次成功進入水榭,結果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赫連錦枝微微動了動蒼白的嘴脣:“妾身只看見那些黑衣人滿眼是殺意的衝了進來,實在不知他們究竟爲何而來。”
她頓了頓,又說道:“若不是月兒回來的時候在外面驚叫了一聲,引起那些刺客的注意,妾身此時怕是早已經魂斷水榭了。之後那些黑衣人就去追月兒,還有一些開始在水榭裡四處翻找,李嬤嬤和沉塘爲了護着我而被劫持,我出手想要將她們拉到安全地方的時候,那黑衣人就直接對我出了劍,似乎……是想要我的命……”
蘇昇平立時手握成拳,狠狠的皺起眉,轉眼看着此時在這屋子裡,纔剛剛自宮中回來結果就因爲被追殺而渾身凌亂的蘇九月,看着一直緊緊蜷縮在九月的懷裡久久不動的綰綰,還有那幾個面色發白都嚇的不輕的丫鬟,再轉眼看向靜漠的彷彿早已認了命,並不打算去控訴什麼的赫連錦枝。
袖中的拳頭被捏出了骨骼交錯的聲音,這一時這一刻沒有一個人開口去指責過任何人,懷疑過任何人,甚至連九月也不再咄咄逼人或者指名道姓的說是誰要害她們。
然而答案是這麼的顯而易見。
在這丞相府裡,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讓所有的下人都在屋子裡不許出來管閒事,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讓向來燈火通明的丞相府中夜裡無燈。
還有誰一直視她們母女三人爲眼中釘,先是將赫連錦枝害到臥牀十幾年久病難醫,再是欺凌月兒和綰綰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孩子,火燒落亭院,殺害家丁,指使陳嬤嬤與那些莫名奇妙的道士暗中相聯繫。
最後,竟然趁着他不在府中時,打算直接對水榭中的人下殺手。
而月兒自宮中回來後,他本以爲這孩子能好好歇息一晚,沒想到她纔剛回到府中就差點喪命,好在月兒機靈知道要先引開殺手跑出丞相府去求救。
這孩子纔不過是剛剛被皇上和太后封賞,不過就是這樣第一次掩蓋了衿之的光芒。
那個女人竟然就這樣坐不住了,直接就要痛下殺手!
這會兒,郎中已經將赫連錦枝的傷口包好,起身恭敬的對丞相說:“蘇丞相,傷口已經包好了,明日按時換藥便可,這幾日不要沾水,不要讓夫人食辛辣的食物,最好以清淡爲主。”
蘇昇平有些煩躁的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家丁帶郎中下去領賞。
郎中走了,房間裡恢復安靜,蘇昇平看向那坐在椅子上一直抱在一起的兩個女兒,輕嘆道:“月兒,你今日定是累了,先是在宮中爲太后解了煩憂,得了賞賜,子夜時分回到府中卻又遇到這種驚魂之事,爲父知道你心中此時的擔憂和苦處,還有那些已經不願意再提及的事情,爲父都能明白,你先帶綰綰去休息,你娘這裡,有我照看着。”
九月抱着綰綰站起身,對蘇昇平點了點頭:“爹爹,會發生這麼多事,女兒也是着實沒有想到,您是我和綰綰的爹爹,是孃的夫君,這裡就應該是我們的家,家是什麼意思,應該是很溫暖的地方。可是這若大的丞相府,對我們母女三人來講,卻是步步驚心,處處都藏滿了殺機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