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長孫笑着起身示意蘇衿之免禮後,蘇衿之便被陳嬤嬤帶着走到了那些臺邊,一邊看着那長臺上的二三十味世間少見的名貴的藥材,一邊輕笑道:“皇長孫出手如此闊綽,這些珍稀名貴的藥材就這樣拿來給衿之練膽,若衿之在進宮時不能在太后的壽宴上給爹爹和皇長孫的臉上爭光,衿之只怕會成了這丞相府和太子府中的罪人。”
“這是太子府的一點心意,畢竟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衿之的榮辱必然牽繫着太子府的聲譽。”皇長孫笑了笑,轉頭看向蘇昇平。
蘇昇平亦是點了點頭。
太子府與丞相府之所有這樣看重太后的壽宴,正是因爲太后這麼多年始終偏向於平王一黨,而太后背後的外戚也已成了平王背後不可撼動的支柱,如若蘇衿之能得太后的榮寵和欣賞,必然也會直接緩和太后與太子一黨之間的關係,平王與太子畢竟都是太后的孫子,如若能將這其中的祖孫感情一點點緩和下來,太子黨便也不必再受外戚的威脅,可以在暗中漸漸掌握所有主動的機會了。
然而一心不問政事的安王和晟王看似超脫了這一切並沒有參與其中,可卻如樓辭遠所說,他們都是皇家子孫,何況安王如今天正在被蘇昇平和太子籠絡,晟王樓晏看似自由隨時可以遠離紛爭回漠北王府去,但他手握重兵,一樣的被牽繫其中。
那皇長孫和蘇昇平兩人的視線交流,九月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雖然自己這一個小小庶女這輩子恐怕都不可能參與得到這種皇權紛爭裡去,可她卻就這樣逐漸清楚了這其中所有的局勢。
是註定還是巧合。
九月擡眼看着那在臺子兩邊慢慢的走了幾步的蘇衿之,見蘇衿之微笑着拿起其中的一撮紅色的仿若細絲般的中藥,放到鼻間聞了聞後,輕聲說道:“此爲番紅花,有鎮靜、祛痰、解痙的作用,可用於胃火之症、麻疹、發熱、黃膽、肝脾等病症,此爲十方大陸上最貴的藥用植物,更是這十方大陸上最名貴的香料,亦是這十方大陸上最爲名貴的染料。”
聽見蘇衿之的話,蘇昇平頗有些得意,再與皇長孫對視了一眼,皇長孫亦是心情不錯的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始終盯着蘇衿之,似已是愛慘了他,生怕錯過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開口說話時的模樣。
蘇綰綰因爲長的矮小,已經擠進了人羣裡去跑到了前邊去看,九月仍然站在人羣后邊,卻是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蘇衿之這種臨時抱佛腳的選手,果然如她所想,將每一味名貴藥材的藥理一個字不落的背了下來,這種死記硬背的方式在這些不懂藥理的人面前還能贏得滿堂喝彩,在懂這些的人面前,實在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沒事瞎賣弄。
這等伎倆糊弄糊弄太后就也罷了,不要說是在淺月國的使者面前會不會丟臉,就是在宮裡的御醫面前也能被看出她這臨時死記硬背的破綻。
蘇衿之這會兒拿起一塊深黃色的藥材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聞了聞,再又放在手中捏了兩下,想了想,回頭看向身後這一個月來教她辨識藥材的郎中,郎中對她很是信任的點點頭,意思是讓她放開了大膽的去說。
蘇衿之便輕聲說:“這是天麻,其生長時是一株獨苗,黃紅色,長的很是普通,並不起眼,它沒有蘭草的綠葉,沒有牡丹的麗花,沒有萬花的芳香,但在它的根部卻長着稀有珍貴的天麻。其塊莖是平肝息風的良藥,可益氣,祛風溼,強筋骨,可下藥用於頭風之症,對初生小兒驚厥有奇效。”
九月聽得快睡着了,這蘇衿之跟念醫書沒什麼區別,見蘇綰綰看得認真便沒有湊上前去,轉身一個人走出了沉秀園,心下卻已是篤定,如果淺月國的使者不傻的話,這蘇昇平和太子府的人指望蘇衿之的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應該是以失望而告終了。
剛走出沉秀園,向着後園的方向走去,正想去小妾玉氏那裡探探口風,畢竟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前一次還是玉氏在暗中幫了忙讓稱心和如意那兩個丫頭順利跑出了丞相府,現在慕清蓮被禁足,正是小妾玉氏的好機會。
不過那玉氏似是看出九月和赫連錦枝現在在這府中已經不再如當初那樣了,這幾天也沒有什麼動靜,九月便打算去找她“談談心”,畢竟有些事情只靠自己和赫連錦枝母女還是不夠的,小妾玉氏纔是最適合的外力,在針對慕清蓮的這件事上,借力打力才最好。
然而九月剛穿過後園,還沒有走出園子,便忽然腳步一頓,聽見前邊牆下的石門後似是藏了至少兩個人,想了想,轉身正要離開,卻赫然看見本是在沉秀園中的陳嬤嬤向她的方向走來。
一看見陳嬤嬤眼中的笑意,九月直覺似乎是有什麼事要發生,只覺得不妙,戒備心一起,便直接冷下眼看着那向自己靠近的陳嬤嬤,再又側耳聽着那石門後的動靜,倏地,她腳步迅速的向一側閃過,身後那從石門後撲出來的兩個穿着灰色道士服的男子手中的兩盆狗血驟然向她剛剛閃開的方向潑了過來。
幸虧九月閃的夠快,那些狗血只在她裙角上濺了些,側頭看着滿地的狗血,再又猛地擡起眼看向眼中有怒意的陳嬤嬤:“陳嬤嬤?你趁着皇長孫在丞相府的時候,又趁着這府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沉秀園中圍觀你那正在對着各類藥材背醫書的二小姐的時候,是想對我做什麼?”
見那兩個小道士失了手,陳嬤嬤怒聲說:“兩個沒用的東西!兩盆狗血都潑不準!你們師傅可是收了我們二百兩銀子的,若是不能把我們四小姐身上的邪驅乾淨,你們師父和你們道觀裡的那些廢物一個都別想繼續在皇都城呆下去!”
兩個小道士被罵的端着兩個空盆子低下了頭,其中有一個小聲說:“這蘇四小姐的身子閃走的太快了,我們本來是能潑到她的,不過雖然只潑到了她的裙子,但以師父教我們的方法,這也是有點效果的,陳嬤嬤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