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見身後的聲音,看不見身後的刀光劍影,只是雙手死死的握着眼前的欄杆,身體像是被什麼強制的拴住了一樣。
只有滿腔的鮮血將要噴薄而出,眼前的血色裡,閃過一幕一幕。
從二十一世紀無故穿越而來時的那口棺材,承封搭在她肩膀上的那一劍,無悲山谷中在自己手邊迅速爬離的毒蛇,丞相府中白蓮花母女的步步爲營,陳嬤嬤被砍斷的雙手,安王妃墓穴中的那些觸目驚心……
直到何勝君慘死,青煙樓地牢中那些雙眼含恨的姑娘,那一雙雙從牢中伸出來想要抓住她的手,雪山上綰綰被蘇衿之推了下去,蘇衿之死前那雙眼瞠大的絕望目光……赫連錦枝的死……稱心如意的死……樓晏的死……烈北風的重傷……
還有那在眼前飄乎不定的怨靈,一幕一幕的血色遮蔽了她的雙眼。
九月緩緩閉上眼,指甲深深潛入掌心,有血順着被刺破了的手心滴落地欄杆前方溶洞裡的黑暗深淵。
有一種洶涌的殺意將她狠狠的包圍,內裡有一股不知名的衝動,聽見身後的刀劍相撞,在她的耳裡卻變成了世間最美妙的音符,她狠咬着脣控制着自己的所有思維和理智,擡起手來聞見自己手心裡的血腥味兒,瞬間黃手心貼到了自己的嘴邊用力的吸。
血……
她竟然在渴望血!
在理智沒有徹底泯滅之前,想起烈北風之前說過的話,她會被樓辭遠控制,如果被控制了,她會做出什麼事情?
能明顯感覺得到體內的殺戮之氣和渴望飲血的衝動,她狠皺起眉,雙手死死握在欄杆上,忽然用盡全身的力氣翻身跨過欄杆直接向着眼前黑暗的深淵跳了下去。
“九月!”
一聲怒吼自上方傳來,九月閉上眼睛,任由失重的身體向着黑暗的深淵中墜落。
眼見着九月忽然縱深跳下深淵,烈北風肝膽俱裂般怒吼着揮舞着手中閃着寒光的長刀向着那道緋紅的身影砍去。
那道紅影此時已被一道白光糾纏住,烈北風剛纔從夢靨之境中醒過來時還沒來得及看清一切,就只看見九月被樓辭遠控制住,人同時忽然被他推向了一旁,接着便是連番的打鬥,然而那本來靠在欄杆上的九月忽然就向下跳去。
這下面不知道究竟有多深,九月就這樣跳下去是死還是活,烈北風勃發的怒意積攢在手邊,砍上前的剎那隻見那道如光如電般的白色身影以着極爲精秒的輕功始終無影盤旋,將樓辭遠逼到向後退開幾步避開那白影的攻擊。
樓辭遠同時回頭避開烈北風的攻擊,向一側閃身時,那道白影卻已着更快的速度向着九月剛剛跳下的那片黑暗深淵的方向疾閃而去。
烈北風回頭,震驚的看向那道已經瞬間閃身而走的白光,再又看向那邊一身玄色衣袍靜立於一側的男子:“剛纔那是……?”
“是樓晏。”浮墨目光悲憫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因爲烈北風刀下的凜冽之氣和剛剛樓晏的劍氣而斂住氣息只守不攻的樓辭遠:“這赤辰門主已經入了魔,再打下去,赤辰門今日便會傾塌,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埋葬在這山下。”
烈北風的長刀一收,回眸便看見因爲剛剛受了那道白光劍氣的攻擊而一時提不上真氣的樓辭遠面色蒼白的頻頻向後退,在他揮刀再又向前時,樓辭遠緋袖一揮,人已依靠禁術遁入了洞穴後的它處。
“王八蛋!”烈北風要不是因爲之前傷了這山中的魂脈而被反噬,現在內力提不起來,不然真就打算直接宰了他。
不過如果他剛纔沒有擊傷魂脈,樓晏和浮墨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他們的位置,在眼見着樓辭遠已經迅速撤離後,烈北風才以刀杵在地上,擡起手捂着胸口,忍着渾身的巨痛,剛剛在夢靨之境裡差點喪命,而就是九月剛剛在他身前爲他擋的那一掌,空氣中的震盪將他從夢靨之鏡中叫了回來,但現在他內外傷都太過嚴重,實在無法再衝下去尋找九月。
他踉蹌着一步一步走到欄杆邊,看着下方黑暗的深淵,狠狠的皺起眉:“他怎麼會趕來的這麼快?從漠北到這裡縱使再快的馬也要經過十數日,他又在漠北暗中指揮幾十萬大軍向南慢慢遷移,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浮墨亦是緩步走了過來,同樣看着下方的深淵,輕道:“聽承大人說,晟王自五日前從漠北離開後,連日策馬回來,五日奔波沒有休息過,一路上騎死了數條快馬,終於趕到吉州城與我匯合,得知九月的遭遇,便仍半刻都沒有停歇,直接向赤辰門一路趕來。”
烈北風狠狠皺起眉,眼前的這片深淵又深又暗,根本看不見底。
浮墨卻是撫了撫手臂上八兩的羽毛,輕道:“知道你思念兩個主人,若是想下去,就去看看。”
他話音剛落,八兩便已直接迅速向着那一片黑暗中飛去。
看見那隻七彩鸚鵡也在深淵中沒了蹤影,烈北風因爲胸前的鈍痛而緩緩靠在欄杆上,浮墨瞥了他一眼,自袖中拿出一個白玉瓶來,倒出一粒藥給他遞了過去:“趕來的匆忙,沒準備多少東西,先服下此藥,保你能留住性命離開,至於你這內傷,怕是要多休養一段時間了。”
烈北風瞥了他一眼,看見他手心裡的藥丸:“這什麼東西?奇黑無比,你確定不會毒死我?”
浮墨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頓時現出一絲慍怒來:“吾乃迦爾國浮洛一族之後,我的藥多少人三步一跪九步一磕頭的來求都求不到,你若不要便算了。”
說着他便要收回手去。
烈北風卻是迅速出手一把就將他手裡的黑色藥丸奪了過來,向嘴裡一拋便直接嚥了下去。
浮墨臉色更加難看:“不是怕我下毒麼?都說你烈北風疑心極重,這樣就輕易相信我了?”
烈北風吞嚥下去後,並不看他,仍舊盯着眼方的那一片深淵,聲音卻是對着他冷冰冰道:“雖說你和樓晏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你們既然能直接硬闖赤辰門,便必然是抱着救人的目的而來,我疑心再重也不會看不出你這迦爾國神醫的手段,這藥中有沒有毒,倒也要過幾個時辰才能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