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俯跪於地,向樓晏磕了個頭,才緩緩起身,將用白布包裹的那些銀針一拼齊齊的擺放在衆人面前。
“輕語姑娘死因爲中毒,體內毒素已衝至心脈,臨死前已是藥石無靈,眼下每根銀針底端都已發黑,劇毒已遍佈周身,以此推斷其毒發時間是在昨夜子時之前,指甲青黑,指尖與額頭有殘存的血跡和傷口,乾涸的血亦呈紫黑色,額前的傷是被*重砸所致,因在水中浸泡許久,指甲中殘存少許泥土,從顏色上分辨,該就是那處荷花池邊的泥土。”
仵作一邊說一邊擡起雙手抱拳道:“但是王爺,屍體在水中被浸泡了太久,小的無法分別其所中之毒是哪一種毒,從銀針上的顏色來看,只知是一種劇毒,並且毒液在體內蔓延的非常之快。”
樓晏聽罷,眉頭一挑,並未言語,回眸看向那扇窗中的一幕。
九月已將大部分發黑的血收進盆中,好在屍體已經死亡多時,血流的不算太多,不至於造成血流成河的景象,她正檢查着屍體內部的肝臟,視線從喉管肺至心臟,再至脾與肝臟膽囊等處,目光緩緩下移,直到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轉眼看向屍體的喉管與心肺處,以手捏出肺葉仔細觀察,再看向心臟周圍的烏黑之色。
切斷心肺外部的血管看見其中烏黑的堵塞之物,然後再又看向死者的臉,忽然,她的刀子移至死者的臉部。
“哎呀!驗屍還需毀其容貌嗎?”縱然萬公公因爲王爺的一句提點而明白了什麼,卻看着那張熟悉的臉而忍不住再次跳腳。
鋒利的刀韌在死者臉頰一側劃出一個口子,驚人的是,那緊緊貼在臉皮上可以假亂真的假皮隨着被割開了一個口子的瞬間,直接崩開。
這一幕讓窗外除樓晏之外的所有人皆是不同程度的震驚。
九月眸光同時一頓,心下已有了然,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拿過一塊白布擦了擦手上和身上的血跡,然後站起身,轉頭看向窗外:“好了。”
她俯身用另一塊布將死者的身體蓋住,以示尊重,轉身打開門走出偏廳:“王爺,首先的一點我想已經不需要我來言明,你們都已經看到了,她帶了*,所以,她應該不是你們口中的那位輕語姑娘。”
雖然*這種東西在二十一世紀並不普及,通常只有武俠電視劇裡才能看到,但古今以來人的智慧不可小覷,這種逼真到不用刀子去割開就根本看不到皮膚之間的銜接痕跡的面具,真的是做的太傳神了。
“至於她是誰,我不認識,一會兒你們可以自己去辨認。而我的時間只有半個時辰,現下已經過了一半,請讓我把該說的話一併說完。”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並未完全擦乾淨的血跡,然後擡眼道:“首先,死者爲女性,年紀在十五到十七歲之間,骨骼纖細身材瘦小,手指上卻有剝繭,依此來做簡單推斷,雖然她不是輕語,但應該也是一個丫鬟或者家境貧寒做過粗活重活的小姑娘。”
“她臉上的*應該不是自己想要戴的,雖然身體經過水中的浸泡而已經分辨不出太多的表面傷痕,但仔細觀察仍可見身上各處勒打和掐虐的痕跡,全身上下只有臉上是最乾淨最完整且沒有傷痕的地方,這也就是我對她帶了面具的第一點懷疑,所以纔會用匕首去割開試一試,而結果正如我所料,她被人強制擒拿住後直接被灌了藥,在昏迷中被戴上*。”
“當然,她具體中了什麼毒,我不是很瞭解,只能說一說我能看見的東西。首先,她毒發身亡之前喉嚨堵塞無法呼吸,在瀕死的恐懼中於王府側院瘋狂奔跑過,剛剛有注意到荷花池邊有一處異石嶙峋的假山,她覺得太過折磨而以頭部用力撞向假山想要死個乾脆,但體內的巨痛卻在她撞傷昏迷之時迫使她醒來。她心脈與肺部周圍的血管已堵塞許久,是被毒液所致,在心臟驟停的瞬間,毒液無法再次進入,堵在血管裡逐漸形成我剛剛所說的黑色物體。死前,眼角與鼻孔流出黑血,無法呼吸,跌到在荷花池邊的地面經過痛苦掙扎,活活被巨毒引起的疼痛折磨而死。”
“你怎麼知道她是跌到在荷花池邊經過痛苦掙扎?”承封冷眼看着她。
九月瞥了他一眼:“你們的仵作也不是全無用處,只是驗屍的方式太小心也顧慮太多,不過他已經在剛剛就說過了,死者額頭與指尖有殘留的血跡與傷痕,這些我也看見了,額頭的傷雖是經過*的撞擊,但從角度上來看,能分辨得出死者纔是使力的那一方,所以是她想自殺,撞向假山,這一點你們自己可以去假山那邊去看,有沒有留下的血跡或者腳印,但如果兇手細心,將這些都擦去了,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她指尖的傷痕與殘留的泥土既是荷花池邊的泥土,她若不是經歷過痛苦的掙扎,怎麼會用指甲用力摳進泥土裡?而我之所以說她是死在荷花池邊的地面,而不是最終在水裡溺亡,因爲她額上和指尖的血跡已經乾涸,所以在水中浸泡了這麼久仍然還有一些殘存的痕跡,如果她是直接死在水中,這些泥土和血跡早就已經消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她死後,有人故意將她推進了荷花池裡?”承封繼續冷聲問。
九月微微揚了揚脣:“承大人這麼嚴肅做什麼?是因爲我說的太過離奇讓你覺得我仍然在妖言惑衆?還是覺得我所言在理,因爲自己之前對我那些十分不禮貌的態度而在自責懊惱?”
承封驟然冷眼看着她:“少說廢話。”
九月卻是輕笑,立即把目光移向樓晏,樓晏卻彷彿沒看見她的目光,只淡淡凝視着窗中那具被掩蓋在長布之下的屍首。
“十六爺。”九月索性直接問道:“我不懂你們這裡的毒藥種類,但根據我剛剛所說的那一切死前的症狀來看,您是否已經知道她是中了什麼毒?”
如果她剛剛看的沒錯,在她說死者的那些症狀時,樓晏那淡然的眉端已多了一絲瞭然。
“三杯斬。”
清越的聲音緩緩響起,樓晏的目光迎向她的視線:“舌沾一滴便可在十二時辰內不被察覺的奪人性命。”
九月挑了挑眉,對古代的毒藥一時間起了好學之心:“既然名叫三杯斬,那若喝下三杯呢?”
萬公公抽了抽嘴,忍不住道:“你傻呀,三杯斬三杯斬,顧名思義,連喝三杯當然是瞬間斃命,猶如被斬首砍頭了一般直接沒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