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不僅僅是這丞相府中的家丁被人殺害,更重要的是我娘被人下毒暗害,又被人火燒落亭院使得我們母女三人差點葬身火海,我執着於真相執着於盡快找出兇手,這一點情有可原,既然二姐將矛頭指向了霜染這麼一個我娘房中的丫頭,我便安靜的聽着,你們若是真的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我也便也是服氣的。何況,我無非就是在等一個結果,等待這丞相府給我和我娘一個交代。大夫人又何苦忽然讓我從頭至尾都介入這麼一淌渾水呢?”
慕清蓮一時有些啞口無言,只淡看着九月眼中的那絲不達眼底的笑色,冷聲道:“如果這麼半顆玉珠便是殺人的證據,那這霜染頭上的髮簪也一樣少了一顆玉珠,月兒豈不是要說,這兩個家丁是我和霜染聯手殺害的了?”
九月揚脣輕笑:“你和霜染究竟有沒有聯手過,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剛纔九月還一直擲地有聲,這會兒卻是忽然頻頻退縮收了鋒芒,更在霜染之事上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一句也不曾揭穿。
九月當然不會傻到被慕清蓮和蘇衿之這麼幾句話一勾就去貿然做這出頭鳥,既然蘇昇平與霜染這個丫頭有染的這件事情她們都知道,誰先徹底扯下了蘇昇平的面子正式得罪了蘇昇平,誰就是這場戰局裡的傻瓜。
今天的一切不過就是扭轉局勢的第一步,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別管是什麼結果,終究是不能急進。
可九月這麼一句“你和霜染究竟有沒有聯手過”卻是讓慕清蓮看着她的眼神又涼了幾分,九月彷彿沒看見似的移開了視線,只坐在牀邊守着她那還昏迷不醒的孃親。
蘇衿之將這不可隨便言傳之事交給了蘇昇平,慕清蓮同時將這不可隨便言傳之事甩給了九月,但九月並不接,一腳踹還給了她。慕清蓮勉強端了端臉色,轉過眼看向那跪在地上一直連一句完整的解釋的話都說不出的霜染。
“究竟怎麼回事?從實道來。”慕清蓮再次拿出了當家主母的身份和態度,冷眼看着霜染。
霜染只是搖頭,見蘇昇平並不打算幫她解釋,便紅着眼睛說:“大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的髮簪早上戴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的會突然少了一顆珠子……”
“你還敢狡辯?!”
這一句冰冷的怒吼卻是出自蘇昇平的口中,慕清蓮當即轉眼看向面色冰冷的蘇昇平,霜染已是驚住了,怔然的擡起被滿頭凌亂的長髮遮住了輪廓的小臉:“丞、丞相爺……”
“爲何要殺人?”蘇昇平冷眯起眼:“二夫人落亭院裡的火可是你點的?”
“不是……不是……奴婢沒有殺人也沒有放火……”
“二夫人昨日所中的*之毒可是你下的?”慕清蓮趁機忽然問。
霜染赫然將臉垂了下去,哭着搖頭:“奴、奴婢沒有……”
“你若沒有做下虧心事,又怎會如此慌張?”慕清蓮說罷,轉眼看向眉頭緊鎖的蘇昇平:“老爺,昨日妾身的確是在錦枝中了*之毒後聽到了消息,便和陳嬤嬤一道攜同郎中去了落亭院探望錦枝,那時錦枝已是面色蒼白嘴脣發青,中毒已深,若不是郎中及時施針驅毒,她這命也的確是保不住。”
“而這*之毒……”慕清蓮看向那低垂下頭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霜染:“老爺您可親自審問,這毒究竟是我下的,還是另有其人……”
霜染猛地擡起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大夫人!”
蘇昇平略有猶疑的看了看她們,再又看向始終不再插言的九月:“月兒,你今日既是堅持要爲你母親討回公道,這霜染之事你怎麼看?”
九月挑眉,一臉事不關己的輕笑:“爹爹怎會來問我呢?您畢竟是一家之主,這決定權終究還是在您的身上,月兒怎麼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要怎麼做。”
說話間,九月瞥向他:“何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誰要是搬起石頭砸痛了自己的腳,這可怨不得任何人。”
蘇昇平當即一張老臉青了青,深皺起眉來,轉眼看向身旁的蘇衿之。
蘇衿之並不說話,只規規矩矩的站在他身旁,但九月的話卻是將這一切都踢回到了蘇衿之的身上,霜染之事是她提起的,若是他今天丟了臉,便是他始終最疼愛的二女兒的功勞。
這不大的屋子裡,情勢始終在有着各種微妙的變化,三兩句話間就隱含了太多無法言喻的晦澀而複雜的真相和心機,每個人都不傻,各有心思。
目視着這一切的瞬息萬變,樓辭遠站在門前,不遠不近的看着九月那始終澄澈清明的雙眼,蒼白的薄脣安靜輕抿,嘴角卻是若有若無的彎了彎。
“丞相爺……”就在這因着各懷心思而不再有人主動向前跨出一步的時候,跪在地上的霜染忽然哽咽出聲。
她這一聲又是委屈又似是含情脈脈的喚聲使得蘇升臉本就是在糾結的臉僵了僵,緊鎖着眉頭看了她一眼。
見他終於肯看向自己,霜染淚眼模糊的用手輕撫着肚子:“奴婢可以爲了您的一句承諾而忍辱負重,也可以不要名份,可眼下這根簪子事關奴婢的清白,只求丞相爺爲奴婢做主,萬萬不要冤枉了奴婢!”
霜染的話彷彿一枚炸彈般在屋子裡炸開,每個人都臉色各異的看着她,蘇昇平瞬間狠狠皺起眉:“你……”
霜染哭紅的眼下是兩行清淚:“這根簪子是丞相爺您送給我的呀,您不能看着奴婢就這樣被人冤枉,奴婢已經懷了您的孩子,奴婢的肚子已經有三個多月了,丞相爺,奴婢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情況下殺人……”
慕清蓮當即彷彿這時才明白真相似的擡起手放到了嘴邊,接着便像是受了打擊一般的搖晃了一下,蘇衿之忙擡手扶住她:“娘!”
慕清蓮轉過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蘇昇平,嘴脣抖了抖,眼中盡是傷心。
蘇昇平亦是驚訝的看着霜染,當霜染忽然跪直了身體,將藏在寬鬆衣裙下的肚子顯出來時,他當即整張臉的神情和顏色都已經無法再用語言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