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目光看似溫柔卻偏偏精銳的盯着那坐在窗邊之人的雙眼。
樓辭遠卻在聽見她這句話時,轉回頭來看向了她,依舊彷彿反映慢了半拍似的看了她好半天,才道:“爲何有此一問?難不成當日過後是又發生了什麼事?”
聽見他所答覆的第一句,九月本是正緊緊提起的心瞬間落下了一半。
如若那日的事情真的是樓辭遠做的,做賊心虛的他必然會馬上將她之後“發生的事情”對答如流的迅速告訴她,以撇清自己與那件事的關係。
但他卻並沒有,而是很正常且很疑惑的問了這麼一句。
如果他不是精明到真的一絲一毫的痕跡都不會在情緒中流露出來的話,那他應該是與那件事情沒有多大關係了。
九月神色不變,微微勾了勾脣:“沒什麼,只是那日似是喝了太多的酒,過後的事情記不清楚。”
樓辭遠微嘆:“我那日便已說過,煙花醉是烈酒,你一個姑娘家不該偷喝,才喝了幾杯就醉的倒地不起,怎麼喊你都沒有醒。”
“是嗎?”九月一臉驚訝的說道:“我都不記得了,那我之後就留在安王府了嗎?”
樓辭遠因爲她這一問更似是有些錯愕,盯着她看了許久後道:“你那時倒在地上,我將你扶起後便帶出了珍饈閣,叫來了王府中一位心腹,讓他送你出府,找個可靠的人和馬車送你回丞相府。”
說到這裡,樓辭遠忽然笑了笑,臉頰上竟似是有些尷尬的紅了紅:“雖然見你醉成了那般模樣,我也不是很放心,有心想將你留在府中安頓,但九月你畢竟還未及笄,你我雖談及婚嫁卻還未成婚,你住在安王府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所以才讓人連夜將你送回丞相府。”
“馬車?”九月垂下滿含猶疑的雙眼,沒有多說什麼,想到那時烈北風曾說過,他手下的探子看見一輛從皇都城方向來的馬車將她扔到了山谷裡。
如果那日的事情不是樓辭遠做的話,那她在馬車裡發生了什麼事?遇見了什麼人?
“世子,你那心腹可還在王府中?他還能不能找得到那天駕着馬車將我送走的車伕?”
“九月,自那日一別之後,你的確有些時日未曾出現,我曾聽見些王府中的侍女私下議論紛紛,說你失蹤了,但消息卻又並不可靠,我本並未當真,我父王也只是一直在等蘇丞相的答覆。”樓辭遠看着她,繼而輕道:“今日一見,你卻始終在問那日喝醉後發生的事情,莫非你那日之後真的出了什麼事?”
九月目前還沒找到什麼相關的證據,不能確定樓辭遠究竟和那件事情有沒有關係。
但是看着眼前那張眼中似是有幾分關切和擔憂的臉,再看着他臉上的蒼白和始終病怏怏的讓人心疼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多說,只扯脣笑了笑:“沒發生什麼,那日車伕送我回去後,也不知是對府門前的侍衛怎樣說的,隔日醒來後我爹爹和這府裡的衆人對我那日在外喝醉的事情便始終都在猜測其因由,我甚至被爹爹打罵了一頓。就因爲那件事情,我實在又氣又惱,想找到那車伕質問幾句,他究竟對我們丞相府門前的侍衛說了些什麼話。”
說罷,九月便又倒了杯茶,拿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再又繼續笑道:“算了,不提那天的事了,反正我也沒發生什麼,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
她看向樓辭遠,見他正在盯着她手背上兩點還未煺去的九頭蛇齒印看,她垂下眼,也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兩點不太明顯的黑點,再擡眼道:“世子在看什麼?”
“手上受過傷?”他仍然看着她的手背,輕問。
九月不以爲然的甩了甩手:“沒事兒,前些日子在相府裡和我妹妹玩的時候鬧的太瘋了,不小心被假山比較尖的地方撞傷,流了些血,早就好了,只剩下這兩點隱約的黑斑,再過一兩個月也就看不見了。”
這蘇九月畢竟才十四歲,年紀小,傷口癒合的快,只要好好塗抹藥膏自己再多注意一些日常保養的話,留疤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九月本來也沒太在意。
“我看看。”樓辭遠卻是眼含關心的伸手過來。
九月一頓,沒有將手遞給他,杵在桌邊盯着他伸過手來的動作。
見她沒有將手遞來,樓辭遠先是擡眸看了看她,然後便輕笑,臉頰及耳根處再一次有些紅了,手卻並沒有收回去。
“我只是看看你手背上的傷。”他聲音輕緩溫柔,像是一個春心萌動的青春期的男孩兒在關心自己喜歡的女孩兒,雖然有些害羞,但卻固執的還是想來關心。
九月見樓辭遠眼神真摯,帶着幾分害羞和幾分掩飾不住的溫柔與關心。
她心裡其實是有些糾結,這樓辭遠給她的感覺總是這樣簡單幹淨再因爲自小身體不好而常年住在府中與人隔絕的模樣,說心疼是有些誇張,只能說,她並不願意去懷疑他,也並不願意對這樣一個讓她覺得心裡很舒坦很柔軟的人有太多的戒心。
可她被扔到無悲山下的事情,特別是在她身上下了的萬蟲散那種毒,讓她至今想起都覺得脊背寒涼。
究竟是多麼一個可怕的人才會將酩酊大醉的她扔到了荒山裡,甚至給她下了那種毒使她在山中被那些飛禽走獸分食。
究竟是誰?
正想着,手卻已下意識的緩緩擡起,樓辭遠同時將她的手握住。
他手上的那片一如當初的冰涼將她驚的回過神來,見他正低頭仔細看着她手背上的傷,她再又想到了那無悲山下的墓穴和那隻被禁術控制的九頭蛇。
她倏然將手從他微涼的手中抽了出去,樓辭遠的手微微一滯,緩緩擡眼看着站在桌邊笑意始終都不達眼底的九月。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眼裡有着疑惑。
九月知道自己不應該表現的這麼明顯,她不希望背後的兇手是樓辭遠,可是她沒有證據,沒有證據證明究竟是不是他,這心裡便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反抗。
但見樓辭遠的眼神很是無辜和不解,九月動了動嘴脣,卻沒有說出話來。
“可是我太唐突了?”樓辭遠出口的聲音輕輕的,同時緩緩收回了手,在九月再次將眼神落在他的臉上時,他眼中流露出幾分尷尬與歉意:“抱歉,我本是見九月你的性子灑脫豁達,並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卻忽略了你我還未成婚,貿然牽手於禮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