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番外 香妻如玉4 一萬字
因爲她這一番話,蘇瑩瑩的眸中隱隱有光芒浮動。
她伸出手來握住洛笑的手,眸光流轉:“沒想到洛妹妹出身世家,卻能有這般見解,讓姐姐感動又欣慰。”
頓了一瞬,她吸了口氣道:“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奈何世人眼光如此,我們卿月樓的姑娘這麼些年都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白眼。可今日妹妹這一番話,讓姐姐對將來更加無畏!”
“我們靠的是自己的雙手和才藝,人前我們極盡完美,卻不知道人後那是多少個日日夜夜排練出來的,我們不丟人,也決不卑賤!”
“洛妹妹,有你的加入,是我的榮幸,也是我們卿月樓的榮幸!”
洛笑聞言,眼睛一亮:“瑩姐姐謬讚,笑在這裡多謝姐姐收留之恩!”
“快起來!”蘇瑩瑩扶起她之後,又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
眼前女子生得標緻秀美,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身爲伶人,樣貌美固然是好事,可是這也會給自己帶來禍端。
想了想,蘇瑩瑩忽然就開口道:“洛妹妹可會什麼才藝?”
洛笑笑了起來:“笑不才,歌舞琴棋書畫都略通一些。”
蘇瑩瑩聞言眼睛一亮,瞧着洛笑笑道:“洛妹妹說略通一些,只怕必定是精通了!”
她想了想,忽然就眸子一轉,看着洛笑道:“英修彈得一手好琴,只可惜他的手指受過傷,眼下不能彈琴,洛妹妹,如果不嫌棄,日後你就跟隨英修學琴如何?一來,我也不想你太過拋頭露面,二來,琴藝可男可女,不若從此後,你就做男裝打扮,我們這一行,身爲女子麻煩多,能避則避,男扮女裝不僅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也不影響我們的生意,你覺得如何?”
洛笑伸出手來,已是一臉笑意:“都聽蘇姐姐的!”
蘇瑩瑩頓時笑了起來,伸出手來握住洛笑的手:“那今後,你就我遠房弟弟洛笑了,走,我們去通知一下大夥兒,從此以後妹妹做男裝,我們也稱呼你爲弟弟,如此一來,纔不會在緊急時刻有所紕漏!”
洛笑讚賞的看了蘇瑩瑩一眼,道:“瑩姐姐心思好生細膩,難怪卿月樓能在繁華的京城腳下生根,這必定少不了瑩姐姐的功勞!”
蘇瑩瑩溫婉一笑,回望了洛笑一眼,隨後纔看向偌大的卿月樓:“若說卿月樓何以在京城站穩了腳根,其實要多虧了鳳姨,若不是她苦心教導我們,我們也不會有今天。”
“鳳姨又是誰?”
蘇瑩瑩一笑:“鳳姨是收養我、鳶兒還有英修、賢文的女子,她等同於我們的母親,是她把我們撫養長大的!”
洛笑這才通透,點了點頭:“那鳳姨也是一位偉大的女子了!”
蘇瑩瑩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往下說,而這會兒已經拉了洛笑來到大堂之內。
跟所有人都通知過一遍之後,郝鳶兒便找來不少男子衣服給她,待洛笑一身男裝出來,衆人都是眼前一亮。
雖說她身爲女子,但如此男裝之下,眉宇間竟有幾許英氣,倒挺像那麼回事,如此一來,蘇瑩瑩也算是放下了心。
雨停之後,卿月樓的生意果然十分火爆,有喜歡驢皮影的,還有點他們跳舞唱歌的,收入一下子翻了好幾倍,可把一衆人樂壞了!
而蘇瑩瑩爲了犒賞大家,也爲了慶祝,親自將京城最好酒樓的大廚請了來,爲他們卿月樓做一頓菜,吃得衆人那叫一個滿足。
洛笑也是震得高興,自打進這裡之後好似融入了一個新的世界,也正因爲此,她才覺出以前的自己的生活有多麼驕縱跋扈。
在這裡,大家和平共處,沒有身份尊卑,也不會有主子僕人,每個人自行負責自己的飲食起居,別提多輕鬆。
尤其她這段時間日日練琴,從琴聲之中,彷彿更能練出平靜心態了,而英修亦告訴她,琴聲最重要的是靈魂,而他們伶人的琴聲則是不受干擾的靈魂,換言之,只有提高內心修爲,用一顆足夠平靜的心來對付每一段琴音,才能做到靈魂與音俱在!
也正是在學習之中,洛笑才越發覺得琴裡的奇妙了,也更加喜歡彈琴這件事。
英修的修爲是真的很高,他曾用單手爲洛笑演奏了兩段曲譜,那聲音空前絕谷,比當日露臺之上的琴音竟是雲泥之別。她也正是因爲此,這才知曉蘇瑩瑩話裡的有關於英修琴彈得“很好”二字的程度了。
“笑笑,卿月樓起死回生不說,還能有今天的成就,你功不可沒,這一杯酒,你瑩姐姐敬你!”忽然之間,洛笑被一道聲音拉回了思緒,她回過神來,趕忙站起身來,舉杯道:“瑩姐姐,這如何使得,卿月樓收留了我,應該是我感謝大家纔對!尤其這一個多月來,大家對我的照顧,笑銘記在心,感激不已,這杯酒,就當我敬大家!”
“笑笑!”蘇瑩瑩忽然按住了她欲飲酒的手道,“因爲你的到來,卿月樓纔有今天的輝煌,這是過去那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的,對我們而言,你就是卿月樓的貴人,這一杯酒,你受得起!”
“瑩姐姐……”
“笑笑,你若是不喝,姐姐會覺得你不把我們當一家人了!”
洛笑聞言,急忙就舉起酒杯來:“姐姐可莫要這般說……既然如此,那笑恭敬不如從命便是!”
她說完便一口飲完了酒,因爲在座女子甚多,所以他們所引用的酒其實濃度極低,只比水多了那麼一丟丟而已,根本不礙事!
洛笑也正因爲知道是這樣,這才一口飲完!
“好!笑笑,夠爽快!”
這邊喝完,一衆女孩子都起鬨起來,紛紛要敬洛笑的酒。
宋英修笑看向大家道:“即便這酒清淡如水,但到底是酒,你們這麼來,非得把笑笑喝醉不可!”
“英修,這纔多久你就心疼徒弟了!那要不然這樣,笑笑的酒你來代勞如何?女孩子喝太多酒不好,那你一定沒問題了!”郝鳶兒在一旁起鬨。
宋英修怔了一下,隨即輕笑起來:“既然今日大家都高興,我也不想掃大家的興,恭敬不如從命便是!你們誰先來?”
“我我我!”
“還有我!”
一時間,大家哄搶而上,無比熱鬧。
眼瞅着宋英修果然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洛笑看得心頭直跳,眼瞅着已經是第五杯了,急忙按住他的動作道:“我的酒,讓你一個人喝也沒有道理,這樣吧,大家一起來!”
宋英修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又不是烈酒,不礙事。”
說完,他又與衆人喝了起來,洛笑欲言又止,到底是沒說什麼。
一旁的蘇瑩瑩眼瞅着這一幕,忽然就伸出手來拍了拍洛笑的手背:“沒關係的,英修酒量可好得很,這點酒水不礙事。”
她這麼一說,洛笑這才放心下來,看向宋英修:“謝謝英修哥了!”
宋英修微微一笑:“一點酒水而已,用不着這般。”
如此,洛笑這才徹底安了心,回過頭去之時,衝蘇瑩瑩一笑。
也正是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聲爆喝聲,引得樓上衆人都是一愣。
“外面好像很熱鬧啊!”郝鳶兒最先反應過來,“我去看看!”
她走到窗口往外看,頓時就朝這邊招手道:“瑩姐姐,是那位秦大人班師回朝呢!快過來看!”
蘇瑩瑩一愣:“哪個秦大人?”
“就是我們上回在岑大人府上見過的那位秦朝陽秦大人啊,哎呀,長得可真是俊!聽說這一回,他去南陽賑災,可是得了不少好口碑……笑笑,你也過來看啊!這秦大人長得可俊了,還是單身,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笑笑,來看啊!”
洛笑面色一僵,勉力勾起脣角來笑道:“我不喜歡湊這些熱鬧,還是郝姐姐自己看吧。”
“哎呀,看一下,又有什麼!”
郝鳶兒話音落,竟走過來直接拉起了她:“走,去瞧瞧,湊湊熱鬧嘛!再說了,下一回,說不定還能見到他,你也認識認識!”
洛笑全身僵硬的被她拉到窗邊,垂目看去,果見着外頭的歡慶聲正是慶那一大隊人馬回京。
爲首的高頭大馬之上坐的人可不就是秦朝陽,他一身黑衣,慣常的冷麪,似乎周邊夾道歡迎他的百姓根本就與他無關一般。
洛笑不由得抿緊了脣,隨後退開一步,不着痕跡移開身子,不再去看。
一擡頭,卻正對上那邊宋英修的目光。他眸色很淡,似乎是瞧偷了她的心思,又似乎沒有。
洛笑心頭一跳,三兩步便走到他身側去,看着他笑道:“英修哥怎麼沒去看看熱鬧?”
宋英修勾脣一笑:“我總歸不參加表演,看與不看都沒什麼大問題。”
洛笑點了點頭,隨後想起什麼來,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道:“這段時間,承蒙英修哥傳授琴藝,笑覺得受益匪淺,這一杯,我敬英修哥,就當是感謝英修哥這段時間來的孜孜不倦!”
宋英修勾脣笑起來,卻並沒有推辭。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朝着洛笑揚了揚,便很乾脆的一飲而盡。
洛笑見狀,剛剛那絲不平常的心似這才緩和了幾分,端起杯中酒也一飲而盡。
也正是在這時,樓下忽然就有人“噠噠”的跑了上來。
“瑩姑娘!”
進來的是卿月樓的護院老張。他上兩步上來直接走到窗邊的蘇瑩瑩身側道:“剛剛岑府差人來喚,說是要宴請大人物,要我們出一些節目過去。”
“岑府?可是那位岑佑岑大人?”
“就是他!”
蘇瑩瑩面色一凝,當即看向衆人道:“姐妹們,先過來!”
待大家都聚集過來,蘇瑩瑩這才道:“這位岑大人是朝廷三品大員,他的生意我們不能推,所以原定的今天閉門謝客只能取消了,大家收拾一下,等會兒堂下匯合,我親自前去。”
“瑩姐姐,你親自出馬的話,那肯定沒有任何問題!”
蘇瑩瑩看向說話的郝鳶兒,這丫頭今天喝得有些多,一個勁兒的都在灌英修了,結果英修沒灌醉,反倒把自己灌得差不多了。
“鳶兒,晚上你就好好在家裡歇息吧,就你這滿身酒氣,只怕會嚇壞客人!”
她目光在人羣中一轉,忽然就落在洛笑身上道:“笑笑,這次你跟我們去吧?”
這樣的事情面前,洛笑自然不會推辭。
“瑩姐姐,你只管吩咐就是。我喝的酒少,幾乎沒什麼影響,彈琴應該沒問題。”
“好,今天的伴奏就由你來擔當了!周媽,你去弄一些醒酒湯來,大家多多少少畢竟喝了酒,若是不服些醒酒湯,只怕會壞事情,岑大人的府上,可千萬不能出亂子!”
周媽應了一聲,連忙就去辦了。
因爲有事情要忙,衆人一個個都離了場,蘇瑩瑩這纔看向還在座位上的宋英修道:“英修,家裡面就麻煩你和賢文了。”
“瑩姑娘只管放心去吧,這家裡的事情,我搞得定!”
蘇瑩瑩這才笑了笑,看向一旁微微點頭的宋英修,這纔不多說什麼,也快步下了樓。
換好了衣服,喝完了醒酒湯,衆人便乘坐馬車直奔岑府而去。
洛笑再次之前也出去演出過很多次,因而並不會覺得有什麼。
不過倒是周圍的姑娘,一個個都頗爲緊張。
“瑩姐姐,你也緊張嗎?”
洛笑看向一路之上說話明顯變少的蘇瑩瑩,蘇瑩瑩聞言,這纔看向她,笑了起來:“是有些,岑府畢竟不是我們平日裡的一些客人,不過笑笑你不用覺得有什麼,就跟平日一樣,而且你的琴得英修所授,應付這樣的場合,絕對沒有問題。”
洛笑笑了笑,安慰的握了握蘇瑩瑩的手:“瑩姐姐放心,我會做好的!”
蘇瑩瑩似這才安下心來,同時也深吸了一口氣。
等終於到了岑府,已是接近傍晚時分,蘇瑩瑩又在馬車上叮囑了大家,這才與大家一同在岑府的管家帶領下進了府內。
“宴會大概還有一個時辰纔會開始,這是爲各位空留出來的休息的地方,幾位在這裡稍作準備,一個時辰之後再開始。”
蘇瑩瑩點了點頭,朝着那管家一禮:“有勞管家了!”
那管家笑了笑道:“蘇姑娘不必客氣,不過我們老爺今日宴請的可是貴人,蘇姑娘可千萬要好好表揚,如果表演好了,我們岑府自不會虧待卿月樓!”
蘇瑩瑩聞言,笑道:“管家放心,我們一定會用心表演的!”
管家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着走了出去。
那一頭管家走了,蘇瑩瑩招呼起大家來:“來,我安排一下接下來的節目,還有大家的分工。”
待蘇瑩瑩一長串講完,衆人一個個應下,她這才似乎鬆了口氣,看向角落正在抱着流琴試音的洛笑一眼,緩步一笑走了過去。
“笑笑,你的事情就簡單得多,彈好這幾首曲目就行,怎麼樣,沒問題吧?”
洛笑擡起頭來勾脣道:“放心吧瑩姐姐,只是幾首曲子而已,相比於大姐,我是最輕鬆的!”
蘇瑩瑩點了點頭,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隔壁房間裡隱約能聽到聲音,蘇瑩瑩猜測着應該是要開始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管家便匆匆來告訴他們可以開始,是以,衆人趕緊紛紛就位,等待曲目的拉開。
第一場是驢皮影,相對比較輕鬆,洛笑負責在一旁跟隨氣氛的移動彈奏出不同的曲子來渲染氛圍。
他們在後臺表演之時,只聽得前頭掌聲雷動,似乎是真的對他們特別滿意。
蘇瑩瑩見狀,便也由衷高興了起來。
驢皮影落幕,眼前的幕布被抽走,幾人的面貌這才展露在衆人面前,深深一禮。
“哎呀,近段時間滿京城都在盛傳你們卿月樓的驢皮影,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
蘇瑩瑩低着頭,盈盈一拜:“岑大人過獎了,只不過是小小把戲,博諸位大人一笑罷了!”
“好把戲啊!”那位岑大人似乎真的是開懷不已,擡目便看向身側同處上位的冷麪男子道,“秦大人可覺得滿意?”
身側之人面容無波,卻是點了點頭:“的確是精彩紛呈。”
此言一出,底下的洛笑猛然間心頭一跳,緩緩擡起頭來之時,正巧上位那人亦看向了她。
那一雙寒眸無喜無悲,淡淡落在她的臉上彷彿從不相識。
洛笑心下猛然一扯,只覺得心像是被人撕開了一般。她忙又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強忍着心頭翻江倒海的情緒。
“接下來,蘇姑娘準備了什麼?”
蘇瑩瑩自信一笑:“接下來是一段舞曲,容小女子先去換身衣服,即刻便到!”
岑佑連連點頭,蘇瑩瑩這才轉過身去,給了大家一個眼神,衆人這才退了下去。
“笑笑,等一下就表演驚鴻舞,可千萬不要出錯!”
洛笑點了點頭:“瑩姐姐放心,這曲子我彈奏了很多次,不會出錯的!”
蘇瑩瑩這才安心下來,等終於換好舞衣,聽着熟悉而悅耳的琴音自身後而出,她這才滿意一笑,收斂起全部心神,開始舞動起來。
她身子曼妙,人有高挑纖瘦,跳起舞來格外好看,那一身舞衣隨了她的舞動好似天邊幻化的彩蝶偏偏而非,成功將堂上一衆人的視線全都吸引了過去。
“哎呀,岑大人,我來晚了啊,當罰當罰!”
舞曲之中,忽然一道聲音自上頭插了過來,蘇瑩瑩聽得心頭一跳,忍不住擡目看去,頓時便見了那道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身影,不是張倡議又是誰?
她心下頓時掠過不好的預感,可是眼下又不能發作,便只能強壓心頭不適,將整場舞曲跳完。
好不容易一曲落幕,堂上立刻響起不少掌聲,那張倡議眸含色光看着蘇瑩瑩,開口道:“哎呀,幾月不見,蘇姑娘的姿容真是越來越漂亮了,這舞讓人如癡如醉,幾乎把本官的魂兒都勾了去!”
這話一出,旁邊的官員頓時大笑起來。
有人調笑起張倡議道:“張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的是美人吧!”
此話一出,頓時再一次滿堂鬨笑,張倡議笑罵了周圍的人一句,目光一轉,卻又落到了蘇瑩瑩身後低垂着頭的洛笑身上。
“咦,卿月樓有新招了人麼?這彈琴的小哥瞧着細皮嫩肉的,應該都沒及冠吧?”
蘇瑩瑩勉強一笑,才道:“回張大人的話,彈琴的是我的表弟,剛剛從老家過來,所以大人不認得很正常。”
“你表弟啊?難怪都沒及冠,嘖嘖,這麼小的年紀就要討生活了,真不容易!”
話音落,他忽然就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來,看向上位的岑佑和秦朝陽道:“這卿月樓不容易,今日這曲目真是合我心意,我下去給他們送點銀兩,兩位大人不會反對吧?”
岑佑看了身側的朝陽一眼,這才又看向張倡議意味不明的笑道:“張大人求才若渴,本官也略有耳聞,不過這卿月樓的確值得張大人的這銀兩,張大人只管去便是。”
那張倡議聞言,頓時嘿嘿笑起來,站起身子便朝着躺下的兩人走了過去。
蘇瑩瑩眼瞅着他肥壯的身子就這麼走過來,心頭一跳。
那張倡議來到她面前,立刻就握起她的手來,將銀子往她手心一放,不忘對着她白希的手指一頓流連忘返,這才嘿嘿了兩聲,又走到一旁的洛笑身側去。
這一回,他卻是圍着洛笑打了個圈兒道:“這樣標緻的小公子哥兒,本官還真是第一次見,你叫什麼名字?”
蘇瑩瑩心頭越發跳得厲害,疾步上前便擋在了洛笑前面,對着那張倡議笑道:“回大人,我們姐弟身份卑微,名字更是不值一提!”
張倡議看了她一眼,滿目yin-光:“姐弟好啊!這樣標緻的姐弟二人,可真是不多了!”
他說到這裡便直接繞過蘇瑩瑩,抓起洛笑的手來,將那銀子往她手裡塞去,一邊抓着她的手,一邊擡起另一隻手來,朝她下巴上拖去:“來,告訴本大爺,你叫什麼名字?”
手上驟然一空,同時只聽得“哐”的一聲,那錠銀子竟直接就這麼滾在了地上,而洛笑已是退後一步,語氣不卑不亢:“我們賣藝而已,名字乃身外之物,並不重要,還有,這銀子,煩勞大人收回去,我們只收我們應得的那份!”
張倡議驟然面色一冷:“你的意思是要本官自己把這錢撿起來?”
洛笑終於是擡起頭來,視線看的也不知是張倡議還是張倡議身後不遠處的秦朝陽,眸色一點點發冷:“大人要不要是自己的事,反正不是我們的東西,我們自不會收!”
言罷,洛笑便伸出手來,將蘇瑩瑩手裡的那錠銀子取出,往張倡議身上一丟,便拉了蘇瑩瑩離開。
“笑笑……”
蘇瑩瑩分明被她這陣勢驚得不清,卻已被她幾乎拉出堂去。
這一邊的張倡議猛然反應過來,幾步路便追了上去,一把拉開蘇瑩瑩抓過洛笑,擡手便給了她一個耳光:“你以爲你是誰?也不打聽打聽爺的身份就敢如此無禮。”
這個張倡議肥頭大耳不說,力道着實尤其大。
那一巴掌拍過來,洛笑一下子被打到了地上,耳朵嗡嗡作響,好半天都沒聽到聲音。
“你幹什麼?”
蘇瑩瑩急忙推開張倡議,那張倡議卻分明發了恨,竟一下子抓住了蘇瑩瑩的手,伸出手來便抓住她肩上的衣服往下一撕:“當biao、子還要立楨潔牌坊,老子還是第一次見!”
蘇瑩瑩驚叫一聲,急忙去護肩上的衣服,她身上穿的是舞衣,爲了方便跳舞,單薄得很,此刻被他這麼一撕,很輕易便露出了裡頭雪白的肌膚,蘇瑩瑩頓覺受了奇恥大辱,可這個張倡議一向猖狂,尤其是他的表妹眼下成了相府右相之妻,這右相又是當朝皇后的親爹,他如今的地位可大不同從前,所以即便是眼下三品要員的府上,他如此胡作非爲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晚到,調戲伶人,這岑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那位秦大人,他性子冷,又是親衛軍統領,雖說官位大,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但是向來不喜歡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張倡議的膽子也由此而來!
地上的洛笑卻忽然站起身來,擋在了蘇瑩瑩面前,怒目看向張倡議:“我們是伶人不假,卻從來賣藝不賣身,張大人如此亂來,難道就不怕皇上怪罪?”
張倡議聞言,忽然就笑了起來:“小東西年紀輕輕,嘴巴卻厲害得很,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
他冷笑着,忽然就壓低了聲音:“你信不信今天晚上,爺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瑩瑩聽見這句話,心頭猛然掠過一陣慌亂,眼瞅着洛笑還要說什麼,她急忙拉了洛笑一下,當即跪了下去:“張大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我們,我弟弟不懂事,若有冒犯您的地方,我在這裡給您賠個不是,還請……啊!”
蘇瑩瑩猛然尖叫一聲,徹底被眼前一幕嚇呆!
原來是洛笑竟不知什麼時候摸出了一把匕首來,直接刺在了張倡議的手臂上,那張倡議沒有防備,頓時鮮血淋漓。
她一張臉,頓時蒼白沒有血色,饒是經歷過不少場面,也比眼前這一幕嚇呆!
張倡議是誰?他姐姐是蘇府的正夫人,女兒蘇氏雖不是親生,卻是她一手帶大,尤其現在還成了皇后的繼母,這裡面任何人任何相關的事,都不是他們一個小小卿月樓可以招惹得起的!
他們從嶽城躲到了這裡,不就是因爲這個麼?
“笑笑……”
蘇瑩瑩顫着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上驚慌不已。
洛笑卻一下子拔出自己的匕首來,冷眼看着那張倡議:“我不管你是誰?欺負我瑩姐姐就是不行!倘若你執意而爲,我不介意公堂上見!”
張倡議此刻已經氣得臉色鐵青,伸出手來便吩咐一旁的家丁,氣得語無倫次:“綁……給我綁起來!反了天!”
一旁的岑佑早在張倡議被刺時便已坐不住了,他那會兒正準備起身,卻沒想到手臂被身側之人按住,他擡目看去,只見得身側之人一面喝着酒,甚至連眉目都是沒有任何情緒外漏,可那按在他臂上的手指卻分明極其有力,正是他的千真萬確。
他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思慮一番之後,只好不動。
而他沒動,底下的那些個官員自然不敢動。
而這時,張倡議下令之後,那些個家丁下意識看向上位的岑佑,岑佑面色一滯,又小心看了秦朝陽一眼,沒敢應話。
那張倡議眼瞅着發號施令沒人聽,頓時就看向上位的岑佑:“岑大人,這伶人都行刺本官了,難道還放任不管不成?”
岑佑訕訕笑了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答,一旁的秦朝陽卻忽然就取了劍從座位上起身,冷眼看向一旁的岑佑道:“這就是岑大人爲本將準備的接風洗塵大宴?本將真是領教了,就此告辭。”
岑佑一聽這話,頓覺冷汗涔涔,想要留他,卻想起今日宴會之上這張倡議一場大鬧,着實是對這位的大不敬,一時便又無從說起。
“岑大人……”
張倡議還想要他爲自己做主,岑佑驀然一揮袖子道:“張大人,今日是秦大人的接風宴,難道你還嫌鬧得不夠嗎?”
說完,他便一揮袖子,大步離開!
朝陽自堂上下來,走到洛笑身側,忽然就頓住腳步,看向她脣角剛剛被張倡議揮那一掌留下的血絲,沒有說話。
洛笑分明看見他的身形在身側站定,卻急忙退後幾步,扶了一側的蘇瑩瑩便疾步朝外走去。
張倡議見狀,分明是不甘心就從裡頭衝出來,欲吩咐自己的手下擒拿二人,朝陽卻忽然就伸出長劍來擋住他的去路,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張大人是覺得這場笑話鬧得不夠嗎?還是說,要本將奏明皇上,張大人才肯善罷甘休?”
張倡議一聽,頓時臉色一變,對眼前之人,他到底忌諱,急忙便低下頭去:“秦大人說笑了,今日之事是倡議的不是,改日倡議一定登門謝罪!”
“不必了!”秦朝陽視線自他還在滲着血液的手臂上掠過,竟似勾了一下脣角,“張大人日後注意下自己的所作所爲最好,免得拖累不必要的人,尤其皇上最是討厭這般欺辱良民惡霸,張大人心裡應該有一杆秤!”
話音落,朝陽便再不多做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他出府之時,正好看見卿月樓的馬車離去,朝陽目光頓了頓,最終什麼也沒說,翻身上了下人牽來的馬屁,打馬便朝着秦府方向奔去。
“笑笑,你有沒有事?還疼嗎?”
瞧見洛笑臉上那高高腫起的一半側臉,蘇瑩瑩心裡萬般不忍,一面查看着她的傷情一面道:“笑笑,你今日真不該爲我出頭刺那一刀,張倡議此人囂張跋扈慣了,在嶽城便三番兩次與我們作對,如今他地位水漲船高,只怕這一次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日後當得萬分小心纔是!”
洛笑伸出手來握住蘇瑩瑩的手道:“瑩姐姐不用擔心,那張倡議一看就是欺軟怕硬之輩,我們如果真這麼任由他欺凌,他纔會覺得我們好欺負,一味的躲避,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讓他知道,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是我們人!他有所忌憚,我們才能在京城立足!”
“可他是官,我們是民,笑笑,民不與官鬥!”
“瑩姐姐放心,我必不會讓卿月樓陷入險地,若真有那麼一天,無論如何,我也會保全卿月樓的安危!”
蘇瑩瑩看了看她,表面上雖是答應着,心頭卻是憂心忡忡。
得罪了大官,他們怎麼可能會好過?
回到卿月樓,衆人一見着洛笑受傷,一個個都圍了上來,待聽說他們在岑府所遭遇之事,一個個都義憤填膺!
“這個張倡議實在是太囂張了!從嶽城到京城,他這是不給我們活路啊!”
蘇瑩瑩勉力保持着鎮定:“大家先不要慌,爲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如果他張倡議當真放肆亂來,大不了,我們就去告他!”
“對!我聽說京兆府衙的張大人是位清官,斷了不少轟動的大案!而且深受皇上信賴,即便這個張倡議是官,我們只要努力一定也能告垮他!”
“對!”
衆人齊聲震呼,蘇瑩瑩心頭這才放鬆幾許,看向一旁的洛笑:“笑笑,你放心,我們即便拼死也不會讓你出事的!”
洛笑輕輕笑了笑,握住蘇瑩瑩的手點了點頭。
“來,雞蛋來了,敷一下。”
蘇瑩瑩趕忙要接過,一旁的宋英修看了她一眼道:“瑩兒,你這一晚上也累了,先去歇息吧,這裡交給我和賢文就好。”
蘇瑩瑩今晚所受的驚嚇着實有些大,聞言也就沒有再堅持。
“那英修,笑笑就交給你了!”
宋英修點了點頭,蘇瑩瑩這才帶了一行人離開。
“英修哥。”洛笑看見他,不好意思笑了笑,伸出手來摸上自己的臉,“有點醜!”
宋英修卻急忙伸出手來拉下她的手,細細看着她那一邊高高腫起的面頰,隱隱透着心疼道:“腫成這樣了……你膽子也真是大!日後可不許再這般逞能了,那個張倡議是什麼人,哪兒會容許別人欺負到他頭上?”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