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雷手捏翅羽管腔，將孔雯兒磨好的半池香墨吸入，然後套入筆桿在陰間黃紙上畫了兩筆，見下水不是很流暢，明白是因爲古墨粘稠所致。不過他可不會製造地球的現代墨水，只能湊合用，效果也還行。想了想，乾脆用簡筆素描將黃牙面目畫了出來。
譚元薇看着紙上的頭像驚呼道：“此筆神奇，竟如此相似。”
江雷得意飄飄，心說硬筆畫和軟筆畫本來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法醫畫像又注重表現疑犯面部特徵和比例，當然相似了。
狐女驚喜地一把搶過尾部有羽，不倫不類的鋼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話說，羽毛江雷沒有剪去，是考慮妖精身上的零件得之不易，不願破壞。不過如此一來，倒讓羽毛鋼筆有了種奇特內蘊，看起來很舒服。
“元薇，你用陰間毛筆將這幅畫改成毛肖像，等歸大光放假結束，就讓他送到縣城隍廟去。”
譚元薇點頭應下，在黃紙上慢慢勾寫，竟在短短時間內掌握了不少素描手法，畫出的肖像也更符合人體比例，看得他大咋舌頭，這才認識到古代所謂大家小姐的基本素質，果真不凡。
弄好後，江雷看到小白菜還握着鋼筆不斷畫線畫圈，如同得到新鮮玩具的孩子，樂此不疲，不由一笑。要說狐女雖然較普通女孩聰慧早熟，但小孩家心性是改不了的。
“師妹，還有元薇過來，今天我教你們人體解剖圖。”
“什麼叫人體解剖圖？那個圖……”孔雯兒的隱藏屬性爆發，叭叭叭就要舉一反三。
江雷立刻堵住她的嘴，嚴肅道：“聽我講課，不許說話。嗯，有問題可以說，但一次只能問一個。好了，所謂的人體解剖圖，是對人體解剖學成果的記錄，是認識人體結構的重要工具……”說完拿起鋼筆，鋪開紙畫出胸腔和腹腔的器官圖，由於長時間疏於接觸，很多記憶模糊不清。他乾脆用陰視術對照孔雯兒的身體構造作畫。
“師妹你是修士，可能早就通過內視看到過身體內的臟腑形狀，但仙家醫術對器官的名稱和人間略有不同，這裡叫做胃，這根管子叫做食道，與胃相連，這裡叫做小腸，這裡是大腸，這裡是肛門。整個系統叫做消化器官，食物經過……”一蘿莉一女鬼聽到肛門都面部一紅，不過還是認真聽講。
由於前面耽誤不少時間，一夜很快過去，小白菜臨回家前要走了解剖圖，說白天要好好研究。一張紙而已，他沒有反對，只是叮囑趕緊給他做一身陽間衣物，並將尺寸給她。
“去陽間縣衙辦理寄籍不能穿冥服，只好明天再去，今天元薇先別回養鬼罐，給我說說陽間的風俗人情，對了，我學八股是爲了在陰曹做官，你說說我到陽間後應該將重點放在哪裡？”
譚元薇略一思索，說道：“大哥先要將四書背熟，然後讀點古文，會寫就差不多了。陰間科考和陽間不同。就以宋城隍考中的那道題來說。‘一人二人，有心無心。’前半句語出自《論語·里仁篇》‘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也。’後半句就沒有出處，這裡就可以看出陰陽的不同之處。在陽間，截搭題雖然常見，但上下兩句都必須出自四書五經，所以它在陽間考場根本不合格。”
“再看前一句，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也。朱熹的原注大意是：仁者喜歡誰厭惡誰，很公正，沒有偏私。但縱觀陰間的整個題目，明顯偏離了朱熹的註解，意思大約是：幫助或傷害別人，有時出於預謀，有時又是無心。這違背了八股文‘代聖人立言’的路數。”
“再看宋城隍的答卷，裡面有一句：‘有心爲善，雖善不賞。無心爲惡，雖惡不罰。’同樣違背了朱熹的註解範圍，意思是故意做好事，雖善不賞，無意間做了壞事，雖惡不罰。在陽間是要被黜落的，可據說他就是因爲這一句纔得到上官讚賞，做了城隍。”
江雷仔細聽了一會，心說：“宋城隍的答卷，有點只看動機不看結果的意思，和地球的法治精神背道而馳。比如車禍，基本都是無心爲之，但撞了人能不負責任嗎？但放到陰曹地府的獨特背景中，也說得通，畢竟城隍不是陽間法官，不用考慮受害人的權利。”
他在這邊思索着，那邊譚元薇繼續說道：“所以我覺得，陰間的科考，非常靈活。前一句考得是記憶力，必須熟讀四書五經才知道什麼意思。很像猜謎，必須具有較高的智慧，不像陽間那麼死板。知道題目的意思是第一步，但第一步只是門檻。能不能考中全看第二步，也就是文中闡述的義理，必須符合陰曹地府的行事規則。符合，必能高中。”
江雷一拍手道：“原來如此，元薇不愧是家學淵源，分析得極有道理。看來我不需要讀很久，就能做出合格的陰間八股。”
接着，他又問了一些風俗人情，尤其她家鄉的情況。比如住在哪裡，附近都有哪些大族，里正等基層職位都被誰家佔據，山水都叫什麼等等，想的是萬一在陰間報名的時候考校生平，也有話可以搪塞。總不能實話實說：我是地球來的！
一男一女，兩隻鬼在陰森森的境主廟大堂交頭接耳了一天，若有正義修士見了，必定要大喝一聲：好一對鬼男女，不知在密謀害誰。
等天黑透，小白菜帶着一套青綢長衫來了，內衣，中衣，外衫，鞋襪，腰帶，一樣不少，而且針腳細密，做工精緻。
譚元薇讚道：“妹妹的女紅真巧！”
江雷收起衣服，心說你怎麼知道是小白菜縫製的？說不定幹這活的是丫鬟，不過嘴上仍稱謝不已。孔雯兒扭扭捏捏謙虛着，他看後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
今晚無事，繼續學人體解剖圖，江雷讓一女一鬼輪流畫出昨天學到的消化系統，見沒有差錯，就接着教呼吸系統，學會後，又畫出與呼吸系統密切相關的供血系統。
不知不覺，陰間的霧散去，孔雯兒一蹦一跳，口中唸叨着血小板，白細胞一類名詞回家。江雷則繼續向譚元薇請教陽間事物，直到陽間的時光到了早上八點，才停止。
按地球經驗，下午衙門忙着應酬不辦事。他便讓女鬼進入養鬼罐，再將罐子收入新得的儲物平安鎖中。好吧，裝嫩就裝嫩，讓那些沒有空間法寶的人羨慕嫉妒恨去吧。
接着將裝手術器械的箱子，新制毛筆，吏籤……等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收了起來。
江雷打通陰陽，本體切換到陽間模式，再將小白菜給做的衣服換上，直奔寧遠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