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箭……箭……”
東雲淵主的呻吟聲,猶自在熾熱的空氣中迴盪,他的生機卻已徹底湮滅。
東雲淵主,身隕!
張凡眼中閃過一抹悵然之色,搖了搖頭,看着此人的屍體在倏忽之間崩潰、消散,化作了塵埃消散。
元嬰真人中的一代強者,在這天門秘境之中,竟是死得那般被卑微與不值。
“嗯,等等,那支箭矢!”
張凡心中一動,卻是想起了那支詭異的黑色箭矢,連忙伸手遙遙一招。
“咦?!”
這一招動,他又是吃了一驚,那支不起眼的黑色箭矢在他的引動下,不過是微微顫動了一下,最多時不過離地飛起不到一寸,便又掉落了下去。
小小一支箭矢,竟是如山一般沉重。
張凡神色凝重,又是一招,這次卻非隨意,而是用出了真正的力氣。
“嗖!”
灼熱的空氣豁然分開,好像一匹布帛被利刃豁然割裂開一般。
張凡手掌一握,漆黑箭矢如同被捏住了七寸的靈蛇一般,被他緊緊地攥在手中。
頃刻之間,他的臉色猛地一白,即便是數十日在毀天滅地的十日橫空炙烤下前行,他也不曾露出過這般神色。
“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凡的眉宇間,甚至帶出了一抹驚駭之色。就在箭矢入手的同時,他一身大日真力,火屬神通恍若潰堤之洪水般從體內洶涌而出,全不受控制地涌入漆黑箭矢之中。
小小一枚箭矢,竟似無底深淵一般,張凡體內可將一整座山融化的恐怖威能,着落在這支箭矢上,竟是讓其熾熱發紅都無法做到。
“厲害!”
張凡在剎那間穩定住心神,掌中一掂,漆黑箭矢懸浮而起,離掌心約略有寸許距離。在手掌與箭矢之間,純正的靈力如同一層氣墊隔絕,使得體內不住流逝的大日真力重新回到了掌控之中。
“這箭矢竟是有湮滅火屬威能,大日神通之妙,怎麼可能?”
望着手中始終平凡無比,看不出任何玄奇的漆黑箭矢,張凡心中如有驚濤駭浪,驚心不已。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此前那頭火焰獅子妖獸會如此輕易地死去,連本源心火都徹底熄滅。
幾乎是下意識地,張凡以靈力包裹手掌,將手中的漆黑箭矢緊握,同時擡頭望向空中。
上空處,十個太陽恣意地散發着無盡的光熱,比起上一次望去,明顯地又壓下了幾分。每一個太陽中,隱然都可見得金烏起舞,又有扶桑樹的虛影若隱若現,那種無形的威壓便可直接讓山巒崩潰,大地龜裂。
“難道……”
張凡的臉色忽然鐵青,本來在他手心處一直轉動的漆黑箭矢豁然凝住,好像被冰封了一般。
他的神色,亦如冰封,恍若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似的。
“這裡是天門秘境,是湯谷扶桑,當是金烏棲息之地,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張凡沉吟着,手掌一翻漆黑箭矢一閃而逝,再現時箭矢已經隔着一副粗糙的獸骨大弓,揹負在他了的背上。
最後看了一眼東雲淵主化作塵埃的地方,張凡再不耽擱,踏步繼續向着東方行去。
……轉眼間,又是數十日光陰過去。
隨着時間的流逝,張凡體內蘊涵着的力量被壓榨得愈發地多,那種無所不在的枯竭,更是直欲將他淹沒。
他的腳步已經帶上了幾分踉蹌,不過這些日子已來,他也並非全無所得。在他的後背上,除卻得自東雲淵主的那支漆黑箭矢之外,尚有七支一模一樣的箭矢並列,共八支之數。
在張凡的手中,更有另外一支漆黑箭矢靜靜地躺着,不住地閃爍着寒芒,更將迎面吹來的灼熱風氣輕易地破開。
“九支箭矢,破日神箭!”
張凡的臉色愈見蒼白,自語間更有似有似無地抽氣聲。
破日神箭之名,是他信口所取,針對着的便是這九支箭矢獨有的破日之力。單單箭矢無意間地揮動,便可破開充斥着大日之力的風氣,湮滅純正的大日之力,當真是玄之又玄,神秘無邊。
“箭射九日啊!”
張凡長嘆一聲,神色愈見幾分複雜。
他傳承大日秘法,擁金烏法相,以大日自居,竟然要……“箭射九日啊,我又不是后羿?”
張凡苦笑不已,若是讓他選擇,他寧願成爲東皇,乃至那天上的十顆太陽之一也是好的,那纔是他所應該扮演的角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百思不得其解,張凡信手將新得的第九支破日神箭倒插到後背,瞥了身後一眼,若有所思地繼續前行着。
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曼妙的女子背影突兀地出現在一片塵埃當中,正在被慢慢掩埋。
她的半邊身子,彷彿風化千年的岩石,不住地化作塵埃散去,另外半邊也在微風的作用下,掩埋於漫天的塵埃之中。
在塵土掩去其姿容的剎那間,露出的卻是雲海瑤美麗中帶着無盡絕望,已無半點生氣的臉龐。
雲海瑤,中州雲淵之主,身隕!
“這是第九個了。”
“五大雲淵之主盡滅,更有五個雲中元嬰真人出現,除開第一個冤死的雲淵之主外,其餘的九人都攜帶着一支破日神箭。”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是巧合不成?”
冷笑聲,自語聲,隨着張凡的背影渺不可見,消散於天地間。
……湯谷秘境,百日苦渡,猶自不見彼岸。
十日炙烤的天地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屹立不動,沉思不語。
張凡這般站着,已是一日一夜!
百日過去,望着始終與初入時一般模樣,相同遠近,始終不見變化,不得靠近的東方扶桑樹,以張凡的堅定,也終於不再抱着無謂的希望。
這個湯谷,這秘境,絕對不是依靠着堅持就能度過的;十日橫空的滅世之劫,更不是走路就能捱過去的。
那數十元嬰,所有進入天門秘境的強者們,怕是都走上了歧路——包括張凡在內。
“射日?射日?哈哈哈哈~~~”
“難道我張凡真的要箭射九日不成?”
狂笑中的張凡,眉宇間卻無半點的笑意。
手中有弓,背上有箭,射日又如何?要是換個情況,以張凡的性子早就下手無疑,豈會在這裡站了一日一夜,猶自無法決斷。
原因很簡單,這裡面有蹊蹺!
“百日之內,出現在我面前的元嬰真人有十個,除卻一個是隕落之後出現的,其餘的九個都帶來一支破日神箭。”
“到底是何人,在算計於我?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一天一夜,張凡始終在琢磨其中的因由,到得後來,一個人影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狀若凡間普通老者,有演算天機之能,以輪椅代步,這樣的人只有一個——神算子!
這些日子來死在張凡面前的十個人,五大雲淵之主與神算子關係匪淺,其餘的五人在初入天門秘境之時也得過其一言之惠,可說多少都與此人有些關係。
這還不是關鍵。問題是,以張凡的實力、閱歷,任何人爲操縱的痕跡,都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可是在這整個過程中,他並沒有發現什麼,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神算之數?”
“天演龜甲?!”
張凡的嘴角處,現出一抹冷然笑意:“只可能是他了。”
“神算之數嗎?哼哼,張某本就想領教一下,看它與我的大衍天數相比,孰優孰劣?”
“現在看來,你也有這個意思,是嗎,神算子!”
張凡微微一笑,眼中神光四射,似可透過無盡的虛空,望見不知在何處的敵人一般。
同一時間,隔着無數的距離,“吱呀吱呀”的聲音緩緩在空氣中迴盪着,卻是一個粗木輪椅在遍地塵埃中碾過。
詭異的是,無論是粗木輪椅,還是後面推動着輪椅的小童兒,在這恐怖的天威之下,竟都只是換了一個模樣,其他的依然故我。
天人感應一般,本來手持着天演龜甲,好像在沉思着什麼的神算子,突然頓了一下,擡頭望向空中。
稍頃,神算子疲憊地一笑,自語道:“現在他定然是已經發現了吧!”
“當日他既然能從那唯一的生路中逃出,又與老夫的算計暗合,把握住了那個稍縱即逝的機會,想來也是學過神算之數的皮毛吧。”
“真沒想到,除卻老夫之外,神算之數竟然還有在世間流傳。”
“張凡啊,老夫倒要看看,你學到了幾成?”
神算子無論神態還是聲音,都顯得疲憊無比,然而話裡話外卻有着無盡的信心,好像將一切都把握在指掌之間,穩贏無輸一般。
“你出手吧!”
一隻枯瘦的手指,在天演龜甲上一劃,剎那間華光萬丈,似是撥動了命運的琴絃一般。
……“是時候出手了。”
張凡心中明白,若是按部就班地依着神算子安排的去做,就似不住地被蛛網纏身似的昆蟲,越到後來就越是無力掙扎。
“就讓我們鬥上一鬥吧。”
“這一次爭鬥,奪的是天地造化,湯谷之寶;斗的是天機之數,命運手段。”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話音猶自迴盪,萬道光芒忽然從張凡的掌中射出,在天地間凝成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堂模樣。
——天機閣!
張凡身子一動,化作一道長虹沒入其中,隨着金色大門閉合,他整個人消失在天地間,好像從命運長河中掙脫了出去一般,又似深入其中,靜靜地看着千絲萬縷的脈絡。
再現時,就是這場天機之鬥一決勝負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