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這麼急,人類?”格雷羅根大聲地抱怨道。“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那條河。”白恩說道,他感到一種奇怪的緊迫感。紙條上說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而且他們那個老鼠人的線人以前從未對他們撒過謊。“一艘船隻能由河抵達。”
“我知道,人類,但這是一條大河。我們不可能搜查整條河。”
“這是一艘駁船!”白恩解釋道,“這裡很少有地方可以讓駁船停靠,而且它必須沿着通航航道行駛。”
白恩考慮了各種可能性。他能確定這艘‘黑船’會停靠,而不是爆炸嗎?事實上,並不能;他只是希望這件事情是真的。然後他突然想到了。城裡最大的糧倉就在碼頭的旁邊,信裡提到了糧食。至少,他希望是這樣。
“糧倉。”他喃喃自語道。“北邊的碼頭就在糧倉附近。”
“北岸碼頭看上去似乎是最好的選擇,”格雷羅根說着,舉起了他的斧頭。
“嗯,我們需要從某個地方開始。”他們繼續慢跑。白恩熱切地希望酒館裡的男孩已經把他的紙條交給了奧斯特瓦爾德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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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駁船再次偏離航線時,斯凱奇不由得咒罵起來。這艘帆船不是鼠人所習慣駕駛的船隻,舵手在順流而下的過程中遇到了很多麻煩。斯凱奇希望他們很快就能到達,因爲如果他們在黑夜裡不能到達人類的巢穴,整個計劃就會毀於一旦。這艘被塗成黑色的駁船在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顯得不那麼引人注意,而如果到了白天,它就會像一個人類嬰兒躺在一窩鼠人小崽子裡一樣突出。
好吧,至少他認爲這艘船是必要的。要把如此大量的實驗品被從地下通道運送到人類城市而不會引起懷疑,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他知道,他的主人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不管是先知坦古爾還是人類,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有任何的瞭解。這是一個衆所周知的事實,坦古爾的對手們的計劃一旦被他發現,往往就會失敗。斯凱奇一想到如果人類發現了他們正在做的事情,自己將會發生什麼後果,就不寒而慄。
他搖了搖頭,又回去查看他負責的實驗品。它們在籠子的柵欄上亂抓一氣,飢腸轆轆,渴望自由。
“快了!快了!”他對它們說道,他對這些依靠自己那偉大的智慧所創造出來的這些短命的害蟲有一種親近感。他知道它們有缺陷,就像他一樣。它們只能活幾天。
船在黑夜中繼續前進,越來越靠近這座沉睡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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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碼頭不是一個讓人安心的地方,白恩心想。燈光從許多破舊的小酒館裡灑出來,許多紅燈照亮了小巷,偶爾有一些穿着相當‘保守’的女性會倚在門框上向外張望。全副武裝的巡夜人在倉庫之間巡邏,但同時他們也小心翼翼地不進入水手們喜歡去的區域。他們更傾向於保護僱主的貨物,而不是阻止犯罪。儘管如此,白恩還是放心了,因爲他知道,如果情況嚴重惡化,至少附近還有武裝人員隨時待命。
他站在碼頭邊上,凝視着外面的河水。雷克河在這一航段上很寬,也許有幾裡寬,可以讓最龐大的遠洋船隻航行。不過他們中並沒有很多人願意來這麼遠。大多數商人選擇把貨物放在馬裡恩堡,然後用駁船運到上游。
從這裡他可以看到駁船和小船的燈光,這些小船載着人們不停地過河。他認爲那裡會有比燈光多得多的航船。並不是所有的船隻和乘客都想讓人知道他們的生意。白恩認爲那艘黑船會在它們當中。不過,它並沒有裝載非法貨物,而是裝載了某種可怕的武器。白恩一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就不寒而慄。千痘之鍋和斯克瑞家族的武器對他來說已經夠可怕的了。
風颳得很冷,他把那件破舊的披風緊緊地披在肩上。我在這兒幹什麼呢?他心想到。我應該呆在房間裡,試着和埃莉莎和好。
也許不是。也許這就是他來這裡的目的,爲了避開埃莉莎。
他不知道那姑娘的情況如何,他也不想知道。這只是他選擇隨波逐流的結果,不是他曾經想象過會有未來的事情。他知道他不會像愛記憶中的那個人那樣愛埃莉莎。當埃莉莎抱着那個鄉下小夥子的頭時,他內心中甚至毫無觸動時,他就知道一切即將結束了。
這個甜美的女孩爲他帶來了一段時間的快樂,但他幾乎猜到了結局。最近,他甚至不願說他們的關係是融洽的。他想,對她來說,這也只是一件轉瞬即逝的事情,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也許她和她的鄉下男孩在一起會更好些。他聳了聳肩,繼續向黑暗中張望,聽着浪花輕輕拍打着碼頭的木支架。
“我們那些愛划船的小朋友爲它選了一個好夜晚。”格雷羅根嘟囔着,從酒瓶裡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
白恩研究了一會兒天空。然後他明白了矮人的意思。天空烏雲密佈,只有一輪大月亮閃着銀光。小一點的月亮根本看不見。
“走私者之月,”白恩說。
“什麼?”
“我以前認識的一位船長把像這樣的月亮叫做‘走私者之月’。現在我知道爲什麼了。太黑了。在這樣的夜晚,收稅官很難發現你的船。”
“還有河道巡邏也一樣,”格雷羅根不屑地說道。“反正人類在晚上也看不出比哥布林的屁更有價值的東西。”
“我想是吧,”白恩說,他想反駁那個矮人,但他知道在這件事上他是對的。
“哈,你現在應該非常高興有個矮人在這兒吧,人類?而且他還有個好眼力。”
“爲什麼?”
“因爲那就是你要找的黑船!看!”
白恩順着矮人指出的方向瞧去,但什麼也沒看見。“你喝了太多的杜松子酒,”白恩沒好氣地說道。
“你們的人還沒能釀造出一種能把矮人灌倒的飲料,”格雷羅根不屑地瞥了瞥嘴說道。
“只是醉醺醺。”白恩嘟囔着。“沒倒或許是因爲腿短。”
“至少我不是瞎子。”
“只是瞎喝酒。”
“我告訴你那裡有一艘船。”
白恩眯起眼睛看了看黑暗,開始認爲矮人可能是對的。遠處那裡有個很大的東西,一個模糊的影子在深水區中不規律地移動着。
“我相信你是對的,”白恩說。“我真誠地道歉。”
“省省吧,”格雷羅根說道。“還有東西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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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白恩說着,站在船頭,眼睛盯着前面那個朦朧的影子。
“我會盡快地劃,大人,”船伕一邊說着,一邊像得了關節炎的刺蝟一樣用盡全力撐船。他是個魁梧的人,但行動遲緩,笨重。
“我猜一個獨臂可以劃得更快,”格雷羅根說道。“事實上,我敢打賭,如果我砍掉你的一隻胳膊,你會移動得更快。”
突然,船伕不知從什麼地方發現了一股新的力量,他們加快了速度。白恩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他對乘坐這艘小船接近那艘可能裝滿敵人的駁船感到緊張。他真希望要是他們能叫來巡夜人,那就好了,但格雷羅根已經被戰鬥的狂熱衝昏了頭腦,堅持認爲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他向白恩保證,他們即將引起的騷亂很快就會吸引河上的巡邏隊。白恩並不懷疑他是對的,尤其是從以往的經歷來看。
當他們靠近了,他看得出來,那是一艘黑色的船,一艘被漆成黑色的巨大運糧船,正在向下遊快速駛去。他不明白爲什麼那些老鼠人要這樣做。當然,黑色確實使這艘船在晚上不引人注目,但是在白天,這艘駁船會像婚禮遊行中的靈車一樣引人注目。也許它是在沒有油漆的情況下順流而下的,就在今天晚上,他們把它僞裝起來了。也許他們在上游航行了一夜的某個地方有一個隱蔽的基地。這樣的基地可能是相當遠的距離,因爲一艘駁船可以在一個晚上航行很大一片水域,即使就像眼前這個一樣只是隨水流移動。
白恩認爲所有這些猜測都是毫無意義的。他知道,他這樣做只是爲了讓自己的思想集中,不去擔心即將到來的遭遇。
他想知道他們現在在駁船上做什麼?如果他們不是老鼠人,那他們就是他見過的最糟糕的水手。那艘駁船現在似乎是在圍繞着一個大的半圓漂流着。他能聽到微弱的沉悶的鼓聲,還有船槳的嘎吱聲和碰撞聲。聽起來好像在引導這艘船方面有些困難。
“是他們,沒錯。”格雷羅根點點頭肯定道。“這些老鼠人甚至比我聽說過最爛的水手還糟糕。”
白恩現在可以聽到遠處那些老鼠人的尖叫聲了,他知道矮人是對的。不幸的是,船伕也聽到了他的話。
“你說的是‘老鼠人’嗎?”船伕問道,他那張汗流滿面的胖臉上刻滿了迷信和恐懼。
“不,”白恩否定道。
“是的。”可惜格雷羅根和白恩同一時間回答了船伕的問題。
“如果船上有一羣瘋狂崇拜邪惡的怪物,我是不會靠近駁船的!”船伕宣稱道。
“我的朋友只是在開玩笑,”白恩解釋道。
“不,我沒有。”格雷羅根拒絕撒謊。
船伕停下了船。格雷羅根瞪了他一樣。
“我討厭船,就像我討厭樹一樣,”矮人說道。“我恨樹,就像我恨精靈一樣。但我最討厭的是一些人類,他們把我留在船上的時間比我必須呆在船上的時間還要長,特別是因爲還有怪物要殺,還有戰鬥要打的時候。”
船伕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一動不動,白恩幾乎可以肯定他能聽到船伕的牙齒在打顫。
格雷羅根繼續咆哮着:“你必須繼續撐着這條船,直到我們到達那艘老鼠人的駁船,否則我就把你的腿扯下來,然後用它把你打死。我講清楚了嗎?”
白恩不得不承認,這個矮人在他的聲音中所表現出的巨大威脅令人印象深刻。船伕當然也是這麼認爲的。
“完全清楚,”船伕說着,開始以加倍的速度划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