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可怕的戰爭和在海上的噩夢般的漂流之後,我和我的同伴向南逃去,沒有比這更確定的道路了,而不是盲目的選擇。我們試圖採取任何交通工具:馬車、農用大車、運貨馬車,當一切都行不通時,我們就靠自己的雙腳。”
“那段時間對我來說很艱難,充滿了擔憂和恐懼。在每一個轉向的時候,我們似乎都面臨着被逮捕、監禁或處決的危險。我在每一個酒館裡看到治安官,在每一個灌木叢後面看到賞金殺手。如果那個棄誓者懷疑事情可能不是這樣的,他也從不費心把這個消息告訴我。”
“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對這片土地上的法律制度的真實情況一無所知的人來說,這個國家的執法機構很可能會把我們這樣的三個逃亡者抓起來。那時,我完全不知道這裡的法治是多麼薄弱和隨意。真遺憾,那些棲息在我想象中的治安官和賞金殺手,實際上並不存在。”
——摘自《白恩日記》,第五卷
雨仍在下,細雨凝成寒露,結在樹枝、樹葉和松針上,積成大大的水珠後,穿過白恩溼透的衣服,滴進他溼冷的皮膚。
“該死的天氣,還有這些該死的食屍鬼。”矮人把一隻衝向他的食屍鬼砍倒在地,然後舉起斧頭劈向它的腦袋。
“所以你是怎麼逃出來的?”白恩用‘風魄’砍倒最後一個食屍鬼後對名叫格雷羅根的矮人問道。
“我的隊長認爲戰線崩潰,跟着那羣北方佬一起這麼死不值得,要死也要痛快的殺一番。”矮人從地上抓起一把落葉,開始擦斧頭上的血跡。“然後我們就向東衝鋒,不少人加入我們。或許我們運氣好,沒多少人願意在那種時候阻攔一羣看上去瘋了的矮人。”
“所以你們就從戰場跑了出來?”白恩把一點血都沒有沾到的長劍收回劍鞘。
“沒錯,我們沒想到能活着跑出來,不過那羣傢伙似乎也沒打算放過我們,一支騎兵一直追着我們,我們就跑進森林,再跑出來。反覆好幾次。”格雷羅根一屁股坐在死去的食屍鬼身上,掏出水壺喝了一口水後解釋道。
“所以你就成了棄誓者?”白恩看着矮人問道。
“沒錯,一起的還有七個人,我們這幾個最後活下來的商量了一下,不如分開走,八個方向一人一個。我抽到了最差的。”矮人抱怨道。
“向東邊是最差的?”莫里斯疑惑地問道。
“不是東邊,是東北。”矮人嘆了口氣。“返回戰場方向的人最幸運,很快就能實現誓言。”
“所以你一個人一直往這個方向走?”莫里斯繼續問道。
“不,我沒多久就走到海邊了,然後不得不順着海岸前進。”矮人搖了搖頭,“我幾乎沒有遇見什麼值得一戰的東西。這幾個月以來,我一共就砍了三個食屍鬼。上一個食屍鬼還是在好幾個月前碰見的。而一遇見你們,快把我這幾月拖欠的數補全了。”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白恩對矮人的遭遇簡直無法形容。在敵人的境內,這麼久以來至遇見了三隻怪物,完全沒有遇見敵人。矮人的誓言是和同伴們一起殺敵,然後戰死。因爲最後活下來反而成爲棄誓者。不得不說有些諷刺。
“那當時你爲什麼沒有認出我們?”莫里斯好奇地問道。
“前天晚上嗎?”矮人掏出菸斗,卻發現即使雨不大,也無法點燃,於是搖了搖頭放棄了抽一口的想法。“你們人類長得都一個樣,況且當時我沒把你倆當成殭屍砍了就不錯了。”
聽到這裡,白恩和莫里斯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了笑。他們的經歷讓兩人現在都瘦的可怕,骨節分明。雖然不至於到皮包骨的程度,但確實和那些殭屍沒什麼區別。
白恩搖了搖頭。他看得出來,他的一個同伴正在說謊。矮人的話白恩並不打算相信,他明白矮人對於諾言和誓言的看重,但他也知道矮人們也同樣會說謊。棄誓者之所以稀少並且不被外人知曉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爲他們的嘴巴夠嚴。如此輕易地問出緣由,白恩很難相信是因爲眼前矮人的單純。
不過這位新同伴即使並不誠實,但從矮人守夜時,白恩的偷偷監視情況來看,多少可以信任。況且白恩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操心。更何況如果人能稍微多一些,他們能活着翻過山脈的可能性也會大很多。
夕陽西下,薄霧籠罩的森林呈現出一片紅潤。長長的影子詭異地舞動着,讓白恩想起了在樹冠下發現的太多可怕的故事。白恩用斗篷的邊緣擦了擦鼻子,然後把身上的長袍拉緊。他聞了聞,望着天空,已經可以看到月亮了。月亮似乎在發出一種微弱的綠光。這不是一個好跡象。
“我想我要發燒了,”莫里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道。
“我想我們要繼續出發了,天黑之前我們還要生火,”白恩說道。
矮人擡頭看着他,輕蔑地笑了起來。在夕陽的餘暉中,他的斧刃成了一條血淋淋的弧線。“你們的種族太弱了。”
“或許吧。”白恩早就習慣了其他種族對於人類的嘲諷,即使是人類把他們驅趕到了海洋、森林和高山之中。他們也不會忘記隨時嘲諷人類的脆弱。
沿着森林中的小徑走下去,穿着這片小樹林,三人發現了一座路邊的旅館。窗戶關着,沒有燈光。白恩猶豫了一下,但莫里斯說他要發燒的事情讓他開始思考是否應該放棄繼續在森林裡過夜的想法。
“晚上還是找張牀睡吧。”莫里斯建議道。他警惕地望着月亮。病態的綠光更強烈了。“我不喜歡在這種邪惡的光下呆在外面。”
莫里斯的建議幫白恩做出了決定,當他們朝着那座旅館走去的時候,他們能聽到馬廄裡的馬嘶聲,但當他們去查看時,發現裡面沒有馬車,不管是不是因爲夜色降臨,只有幾匹受驚的小馬和一輛小推車。
“你們很虛弱,人類。我猜也很小氣。”矮人突然抱怨道。
“我猜他們會有麥酒。”白恩淡淡地回答道。
“另一方面,你們的一些建議也不無道理。當然,人類的麥酒總是太淡,沒有什麼味道。”矮人補充道。
“當然,”白恩點點頭說道。格雷羅根沒有注意到他聲音裡的諷刺。
旅館沒有設防,但牆壁很厚,他們試了試門,發現門是關着的,裡面上着門栓。格雷羅根開始用他的斧柄猛敲它。沒有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