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通過更猛烈的風來阻止風暴。不能靠殺人來救人。
——民間俗語。
白恩望着倒在地上的屍體,他的思緒同時是這段時間以來最清晰的一次。也許是因爲看到事物的角度變了。大多數男人一生都在思考未來。白恩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雖然他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如何,不過他確實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去。
但是反過來想,他並不知道整個過程是什麼樣的,他會經歷什麼,他會遇見什麼。關於法塔林協會,關於他的同伴,最終會發生什麼。還有關於他在這一過程中做出的種種決定最終會把他送到哪裡。
曾經,他的生活似乎很簡單。那是在他失去活下去的理由之前,在他被黑塔之中的導師背叛之前。如果可以,白恩會回到那些‘純真’的日子嗎?他願意假裝生活中的一切都很簡單嗎?
不。他不會像眼前的雨滴那樣輕易地掉下去,只會順應引力,不在乎自己的落點。他的傷疤是自己贏來的。他曾經慌亂不已,他曾經弄傷過自己的頭和手,他殺死過無辜的人,他也曾全心全意傾慕過自己身邊心如漆炭的人。他跌過、爬過、絆過、摔過。
如今,他是站在這裡。發現自己即使經歷了那麼多,對這個世界瞭解的更多,卻不知何故,覺得自己並沒有變的更睿智。他站在這裡,能感覺到自己的失望像頭頂上的雷雨一樣籠罩着他。
“他就在這裡埋伏你的嗎?”夜梟的聲音穿過逐漸稀薄的雨幕而來。
白恩收回目光,轉頭看着拿着那個變形的金屬籃子的夜梟。
“是的。”他回答道。“他幾乎沒怎麼移動。”
“這個東西我從未見過,裡面的東西像是黑水晶磨成的細沙。”夜梟擺弄着那個籃子。“除此之外我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怎麼操控着玩意的。”
“也許是天賦,”白恩隨意猜測道。
“也許,”夜梟聳了聳肩,把籃子交給他的隨行人員,那人很小心的把變形的金屬籃子收了起來。夜梟則拿出另外一樣東西,一片紫色的寬葉子,前端分了三叉。“你認識這個嗎?”
“是的,”白恩用兩支手指捏起葉片。“蔓蘿莎草,也叫紫毒葉,比爾巴利最致命的天然毒藥。”白恩擡起手指,把葉片在眼前豎起,繼續說道。“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這是他房間裡我發現的唯一一樣有點價值的東西,”夜梟用帶着手套的手指從白恩手中把這片葉子取回,同樣遞給他的隨行人員。“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其他一切都只是讓他看起來像一個……”
“上尉。”白恩補充道。
“是的,”夜梟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奇奇怪怪的東西,沒有施法材料,沒有任何跟魔法有關的書籍,紙張,符號等等。”
“同樣也沒有目擊者,”白恩歪着頭說道,“周圍軍營的人既沒有人看到他和我的戰鬥,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除了屍體,”夜梟對着地上的屍體歪頭示意了一下,“屍體你要自己處理嗎?還是交給其他人。”
“交給其他人吧,我不認爲屍體上能找出什麼線索。”白恩想了一下後回答道。
“好吧,”夜梟嘆了口氣,伸手牽住白恩的胳膊,“我們先離開這裡吧,找一個乾淨,或者至少乾燥的地方聊聊。”接着他對自己的隨行人員點點頭,示意他們自己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白恩順從地跟着夜梟一起離開這裡。
“跟我說說吧,”夜梟在兩人遠離所有人之後說道。
“沒有太多有意義的東西。”白恩開口說道。“我之前認爲有什麼東西在影響我。於是我決定嘗試能不能把它引出來。然後蓋茨上尉就在剛纔那裡埋伏了我。”
“爲什麼沒直接逃?”夜梟問道,“他設置了陷阱?”
“不,我不確定。”白恩搖搖頭,“但是我覺得離開那裡會很危險。某種直覺。”
“直覺?也許他不是一個人。”夜梟思考了一下,“也許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周圍,負責防止你逃跑,所以你纔會覺得危險。”
“我也這麼認爲,但是整場戰鬥都沒有人出現,也沒有人幫他。”白恩雖然認同夜梟的說法,但是他確實沒有發現有任何其他人出現的痕跡。不過他也有另外一個猜測。“如果還有另外一個人,那麼我認爲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負責讓其他人注意不到我們,同時消除了我們戰鬥的事發出的聲音。”
夜梟沒有馬上回答,他仍然在思考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兩人大步離開軍營,靴子毫不介意地踩在水窪裡,漫不經心地踩着地表上的藤蔓。他們走過的斜坡上長滿了扁平的板條狀植物,它們像書一樣在雨中舒展開來,帶花邊的紅葉和綠葉將兩部分連接起來。生命的預告——小小的綠色光點,比夜明珠還亮,但像孢子一樣小——在植物間跳躍,閃避着雨滴。
他們兩人大步朝着橋走過去的時候,河水從他身邊流過,形成了一條條小河。
“他是怎麼死的?”就在快到橋頭的地方,夜梟突然問道。
“自殺,”白恩淡淡地回答道。“不過他本身也活不了太久。”
“當時的情況?”
“我玩了一個小花招,解決掉了他的那個金屬籃子。”白恩開始簡單的講述過程。“他似乎很驚訝,於是我揮舞長鞭,捲住了他的脖子。”
“防止他有什麼近身時候的手段,做的很好。”夜梟評論道。
“是的,他可能還說了幾句廢話,不過我沒花心思去記。”白恩頓了頓,“他舉起手臂,試圖抓住鞭子,鞭子上的倒刺刺傷了他的手。然後我上前朝着他的腿用力掃踢,順便用手擋住了他攻擊我的另一隻手。然後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摔在地面上。”
“你打算抓活得?”夜梟再次開口問道。
“沒錯,他比我想想的要弱。雖然能力有些詭異。”
“那他怎麼死的?”
“他倒在地上,眼睛因爲驚訝和痛苦而睜大,這很正常。”白恩撇撇嘴,繼續說道。“但是他很快就開始窒息,我以爲是我的長鞭造成的,於是就解開了鞭子。”
“但沒有效果。”夜梟猜測道。
“是的,他不斷掙扎,焦急地四處張望,可能是希望有人來救他。”白恩聳了聳肩,“我以爲他是裝的,目的就是爲了吸引我的注意,好讓他的同伴趁機攻擊我。所以我也配合他,控制住他的掙扎,然後彎下腰,貼的更近,嘗試讓他呼吸。”
“那個把你隔離開的狀態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夜梟再次問道。
“我不確定,”白恩有點懊惱地說道,“我也是之後纔想到的,不過似乎是在他差不多不再掙扎之後我就能感覺到那種危險的感覺消失了。”
“所以無法證明有沒有其他人。”夜梟嘆了口氣說道。
“是的,”白恩也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