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填滿了恩納蘇-賽夫中毒的心。他的身體裡流着一種毒液,使艾爾厄拜人的毒液成了孩子們的玩物。他能嚐到嘴脣上的污物,感覺到喉嚨裡有灼燒感。
阿基坦公爵一生都是一名戰士。人們曾期待有一天這個人會統治整個布爾坦尼亞最美麗的公爵領地。他父親對他很嚴厲,甚至比他弟弟還要嚴厲。作爲繼承人,恩納蘇-賽夫有責任證明他的勇氣和統治的價值。穿越阿基坦,一直到深入布爾坦尼亞腹地,年輕的恩納蘇-賽夫一直在尋找可以殺死的怪物和要糾正的錯誤。他要一直如此嗎?
不,那些日子已經過去了。在這個大限來臨的時刻,只有死神冰冷的擁抱來幫助他。然而,即使是死亡對恩納蘇-賽夫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不能簡單地躺在沙灘上任由自己的生命枯萎。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刻,他都要與死亡作鬥爭,與污染他的腐敗作鬥爭。先前,他竭力抵擋艾爾厄拜人毒藥的劇痛,現在,他又下定決心,要幫助那毒藥殺死他。如果毒藥能迅速起作用,他就有可能死得乾淨利落。
甚至那個詛咒他的人也告訴了公爵同樣的事情。
公爵一點一點地感到自己快要死了。他渴望有力氣把手伸出去,去抓住已經死了的酋長那隻手裡握着的彎刀,但是他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甚至眨眼對他來說都是一場痛苦的折磨,恩納蘇-賽夫覺得這比他參與過的最激烈的戰鬥還要艱難。他看見禿鷹在頭頂盤旋,被腐肉的臭味吸引住了。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懇求食腐動物們下來,用嘴和爪子攻擊他,從他的肉體上撕下不死生物的污跡。
第一批禿鷹撲向酋長的屍體。其他人落在被屠殺的奴隸戰士身上。一隻蓬亂的鳥,灰色的羽毛,堅韌的脖子底部有一圈白色的皺褶,它向恩納蘇-賽夫撲來,貪婪地嘶叫着向他撲來。
突然,所有的食腐鳥都飛了起來,憤怒地大叫着,逃回了沙漠的天空。身中劇毒的騎士看着禿鷹逃走,呻吟着。馬蹄的撞擊聲和盔甲的咔噠咔噠聲在他周圍震耳欲聾。公爵無法回頭去看那些趕赴戰場的騎士們,但他能從他們狂亂的聲音中聽出他們是布爾坦尼亞人。
騎士們衝向他的助手時,盔甲在他周圍噼啪作響。恩納蘇-賽夫聽到了維斯布魯克-德-圖盧茲伯爵狂亂的聲音。伯爵在遭到伏擊後,一直拼命騎馬趕去遠征軍的營地,以便帶回幫助。不幸的是,援助來得太晚了。
杜蘭特-杜-蘭開斯特伯爵飽經風霜的臉充滿了公爵的視野,他俯視着公爵。杜蘭特伯爵做他的僕從已有幾十年了,但公爵以前從未見過騎士臉上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杜蘭特伯爵俯下身來,把耳朵貼在恩納蘇-賽夫的胸前。他聽了好幾分鐘,竭力想聽出公爵那遲鈍的心跳。
地獄的折磨蹂躪着恩納蘇-賽夫的身體,他強迫自己的嘴脣發出一聲喘息的低語。“離開我。”公爵命令他的僕從。“我已經死了。”
杜蘭特伯爵站起身來,低頭盯着公爵,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恩納蘇-賽夫確信騎士聽到了他的請求。他眨了眨眼睛,試圖重申他的命令。
杜蘭特伯爵迅速轉過身去。他在那裡站了一會兒,背對着他垂死的主人。然後,他開始向其他騎馬前來營救阿基坦公爵的遠征軍戰士發號施令。
“他還活着!”杜蘭特伯爵叫道,語氣裡流露出寬慰和勝利。“我們必須把他帶回營地,讓國王的醫生給他治療傷口!”
公爵的眼裡涌出了淚水,一聲無聲的尖叫在他的腦海中呼嘯而過。
“讓我死吧,”恩納蘇-賽夫掙扎着對他的手下喊道,但他那毫無生氣的嘴脣裡連最微弱的呻吟聲也沒有。
————
“你的孩子們會乞求死亡的,杜蘭特,但我不會聽的。”
血鷹公爵跨在他那匹幽靈似的馬上,眼睛盯着蘭開斯特城堡的牆壁。他望着城堡窗戶上閃爍的火光,聽着城堡裡傳出的歡聲笑語和狂歡的聲音,侵入了黑夜。
“我的主人。”當吸血鬼盯着裝傻的死靈法師看時,眼睛因憤怒而發紅,傑佛裡嚇了一跳。“陛下。”死靈法師趕緊糾正自己。“現在進攻城堡明智嗎?難道我們有足夠的人來圍城嗎?”
血鷹公爵怒視着這個憔悴的人,露出了他那閃閃發光的尖牙。“我不領導人,”那個怪物咆哮着。“那些日子已經過去了,”他又痛苦地說。“留給我的只有腐肉和食腐動物。他伸出他那隻全副武裝的手,指着他身後樹林裡那排寂靜的隊伍,那可怕的隊伍是從城堡廢墟下的地窖裡召喚出來的蒼白的骷髏,還有出沒在那個怪物曾經城堡裡的墮落的食屍鬼。
“我們永遠也過不了城牆,”傑佛裡抗議道。“我們需要投石機和攻城塔,還有部隊來對付它們。要圍困這座城堡並攻破它的城牆,需要成千上萬的軍隊。我們只有兩百。”傑佛裡在提出最後一個觀點時畏縮了一下。從那個怪物的思維方式上看,血鷹公爵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的軍隊有多大,他認爲自己是一支由上千名騎士組成的遠征軍大軍的先鋒,準備在埃爾赫克擊潰法王的軍隊。
血鷹公爵沒有勃然大怒,而是對死靈法師寬容地笑了笑。“我不需要一支軍隊攻破蘭開斯特城堡的城牆。我只需要一個奴隸就能進入城堡,爲我們打開城堡的大門。然後我們將檢驗一下蘭開斯特伯爵的鋼的質量。”
————
與許多散佈在阿基坦綠色田野和鬱鬱蔥蔥的葡萄園中的城堡不同,蘭開斯特城堡的大門在夜間是關閉的。衛兵日夜在城垛上巡邏,時刻提防着敵人。蘭開斯特家族不需要獸人和野獸來威脅他們的生命。因爲他們家有圖盧茲家的仇恨威脅着他們。
在城堡城牆上巡邏的士兵們一生都在爲杜-蘭開斯特家族服務,他們是農民,從田間勞作上升到保護貴族的生命和財產。這是一個平民出身的農民所能渴望的最崇高的地位,士兵們對他們的贊助人的感激之情使他們產生了黃金買不到的忠誠。
帕德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銀鬆村一個豬倌的兒子。他的肌肉吸引了村長的注意力,帕德在他十六歲的時候舉起了一頭他父親無法舉起的豬,獲得了他父親保持了一輩子村裡最強壯的人的稱號。
爲了討好他的主人,村長派帕德到蘭開斯特堡去應徵士兵。帕德從此沒有回到過銀鬆村,也從來沒有爲他留下來的生活感到遺憾。他滿足於自己的新生活,作爲一名士兵,一直服務於蘭開斯特伯爵,儘管它帶來的危險。有一次,他在兩家不和的戰鬥中被圖盧茲弓箭手射傷,差點失去一隻手臂。這是他有生以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至少,直到帕德轉過城堡門樓的拐角,發現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身影。那是一個身材勻稱的年輕女子,她那豐滿的身體幾乎被一件透明的長袍遮住,長袍在涼爽的晚風中繞着她的身體跳舞。長長的黑髮在風中飄動,似乎要伸向他。
守衛的第一反應是對這個女人多情的好奇,想知道她是誰,爲什麼晚上穿着這樣的衣服在城垛上徘徊。接着帕德立刻感到了恐懼。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不自然的東西,她的整個身體,甚至她長長的黑髮也有一種發光的性質,使她在灰濛濛的石縫和漆黑的夜空的襯托下,幾乎顯得閃閃發光。哨兵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一陣恐怖的寒意爬上了他的全身。
女人轉向帕德,她的臉美麗而性感。然後她的臉塌了下來,像海灘上的腳印一樣被沖走了。帕德張開嘴尖叫起來,他發現自己正盯着一個幽靈般的頭骨,但他癱瘓的喉嚨裡沒有任何聲音。
女妖的悲鳴灼燒着警衛的身體,劇痛刺穿了他的大腦,只有吉賽爾的受害者才能聽到這種幽靈般的尖叫。帕德跪倒在地,戟從手裡掉了下來。他扯掉頭上的鐵盔,掙扎着把下面的鎖子甲取下來。血從他的頭部兩側流出,從他的鼻子滴落下來。當他眼睛裡的血管破裂時,他兩頰上泛起了紅紅的淚痕。
女妖帶着亡靈對活人的仇恨嫉妒之情注視着她的受害者。她等着,直到那人的裝甲靴子在護牆上砰砰作響,看着最後的死亡痙攣在他身體的其他部位顫抖。然後,這個惡毒的幽靈繼續朝門房走去,像被一陣風吹來的一塊碎布一樣,沿着牆飛跑着。
警衛室裡會有更多的警衛。吉賽爾甚至可以透過厚厚的石牆感受到他們生命力的溫暖。升降城堡閘門的起錨機也會在那裡。其中一個警衛會爲她打開大門。
在他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