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萊恩從沉睡中醒來。他的視線過了一會兒才恢復過來,又過了一會兒,他纔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但是他感覺那件事似乎發生在好久以前,要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躺在森林中一座光禿禿的小山頂上。幾英尺外有一團火在悶燒。那邊是一圈細弱的小樹叢,小火堆投射出朦朧的紅光,映射着萌發的幼嫩樹枝。佛萊恩那銳利的眼睛可以看到兩個身影坐在那裡,似乎雙手伸在火堆裡。
“腳下太多翻翻滾滾的石頭。”他神神叨叨的說,“這是條亂石叢生、遍地裂隙的道路。佛萊恩要離開這遍地裂紋的土地,在這個季節裡都還沒有綠草生長。事實上,那邊的火在召喚。”他離開了臨時的地鋪,往那圈小樹叢走去。
白恩和安塔拉特姆坐在火堆旁邊,吃着看起來像鴿子的東西。兩人都沒說話,但白恩看到佛萊恩醒了,便想招呼他過去,但兩人直接聽到了佛萊恩的自言自語,白恩翻了個白眼,把手放了下來。安塔拉特姆則在臉上浮現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他大踏步地穿過兩株細弱的樹幹,走向那團明亮的光,那兩個火堆旁的人影慢慢地轉過身來,打量着他,雖然火光閃爍,但白恩和安塔拉特姆的臉仍然籠罩在陰影裡。
佛萊恩做了個鬼臉,一瘸一拐地走到燃燒的爐火邊。
“晚上好,看來你的狀態恢復的不錯。”安塔拉特姆乾巴巴地說,用手上的樹枝捅了捅火堆中的木柴。
“我睡了多久了?”佛萊恩問道,仍然睡意朦朧。
“差不多有一整天吧,”白恩一邊說着,大嚼着一塊灰色的肉。“我們纔在一個小時左右前紮營。”
“那麼……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佛萊恩先開口,然後纔想起了他們正在返回法塔林城。
安塔拉特姆擡起頭,視線已經離開了這片火光,朝着西南方向的平原望去。白恩則盯着火堆,它貪婪地舔舐着木料,燃燒着,但是不帶一絲灰塵。佛萊恩注意到自他來時沒見任何木料添加進去,而那火焰卻沒有絲毫黯淡。
佛萊恩顫抖了下。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不喜歡這裡陰暗的情緒。他把雙手伸向火堆,感覺到了一點溫暖。這個季節帶來的寒冷已經刺痛了他的膝蓋。
“我們還要幾天就會回到黑塔,”白恩最先開口,“你差點被活活燒死,差點被獻祭給一個邪神的事情我已經派人提前離開,把這個消息送回去了。”
等他說完,安塔拉特姆回過神來了。他從旁邊的石頭上拿起一對剝了皮的兔子。他簡短地點了點頭,向佛萊恩致意。他刺穿了一具兔子的屍體,把它放在火上。
“的傷口癒合的不錯,”安塔拉特姆做完這一切後對着佛萊恩開口說道。“你但是燒傷可能會……留下疤痕。”
佛萊恩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尖的觸感可以感受到他臉上被火焰舔過的痕跡。
“至少我還活着,這就足夠了。”佛萊恩自言自語道。
“那麼,”安塔拉特姆尷尬地說。不在這種時候總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表現出足夠的禮貌。“等一會吃點這個吧。”
他聳聳肩,慢慢地把兔子翻過來。佛萊恩看着它在火焰上烤着,他不得不努力不流口水。他似乎已經有好多年沒吃過東西了,只吃過一點點零碎的東西。
“你們對那個洞穴裡的聖殿怎麼看?”佛萊恩盯着架在火堆上的兔肉,在它被烤熟前下意識地試圖通過談話來減少等待的時間。
“曾經,舊神的信徒供奉着那些神,用他們的鮮血和撕裂的骨肉飼養神祇。”白恩一邊嚼着一塊烤熟的肉乾一邊說道。“遠在人類學會用石頭搭建建築之前,那些舊神就存在了。”
安塔拉特姆仔細斟酌着這些話,但沒有說話。佛萊恩竭力把目光從那隻慢慢變脆的兔子身上移開。
“你說得對,”佛萊恩嘆了口氣說。“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秘密,那座聖殿是誰的並這不關我的事。不過我相信,每一個神祇最終都會隕落在凡人手裡。這是永生的最終結局。”
安塔拉特姆再次把兔肉在火上翻過來。他並沒有馬上把兩人的話置之不理,而是似乎在沉思片刻。
“我可能會戰敗,但我不會死去。書中的神祇總是喜歡說這句話,”安塔拉特姆淡淡地說道。“但是那爲數衆多的舊神確實大部分都消失了,或許,如果神真的會被殺死,那些新生的神明或許不會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白恩同樣嘆了口氣,開始收拾他的東西。魔法手槍已清洗完畢,重新裝上了子彈,他的祭刀也已清洗乾淨,長鞭也已經餵飽了鮮血。
“聽着,不管那些神會不會被殺死,或者說隕落。也許正因爲這點,所以他們至少幾千年來從不出現。”白恩把自己的武器分門別類的插好。“但我說那話的意思是,去他媽的神,邪神還是正神又有什麼區別?能幹掉他們本身最好,幹不掉那些神就殺光他們的信徒。”
白恩目不轉睛地看着佛萊恩和安塔拉特姆,試圖等待他們兩人的迴應。安塔拉特姆把兔子烤好了,一隻手抓住它,另一隻手從肉裡拔出叉子,隨手扔給佛萊恩。佛萊恩下意識地急切地抓住那塊烤熟的肉,忽視了它本身的溫度。它本來可以放在他們隨身攜帶的銀製大淺盤裡,雖然嚐起來也不會更好。
“我去休息了。”發現兩人完全沒有對自己的話有迴應,白恩賭氣地說道,站起身朝着臨時的地鋪走去。
佛萊恩皺着眉頭,嘴裡塞滿了又嫩又肥的兔子。
“讓我安靜地吃吧,該死的,”他厲聲說。“你趕快走吧。”
白恩已經離開了這片火光,朝着西南方向的平地都去。
“我們都要選擇自己的道路,至少獨自在上面走一段時間。”安塔拉特姆說。“白恩有時候像個孩子,但我總是認爲,在我們之中,只有他才能真正的遺世而獨立。”
“好吧,遺世而獨立,”佛萊恩不情願地說,嘴裡塞滿了軟骨。“也許你也有占星師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