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師在幾分鐘之後脫離了呆滯狀態,於是我們用最快的速度集結了一批人——大部分是安德烈統屬的傭兵。至少有一百多個人類的正規軍都因爲帕薩里安的“位面崩塌”和獸人們同歸於盡,但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城門處的那個人類指揮官。看起來他也正打算抓緊時間集結人手出城追擊,只是更高一級的人類官員們因爲那場魔化疫病的影響幾乎都被困在了村莊之內,以至於整片戰場上找不到一個可以對全局發出號施令的軍官來。
但就如同守城一樣,追擊敗逃的敵人並不需要絕對優勢的兵力。何況我們的目標是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傢伙——有三四十個人衝殺進正在潰退的獸人軍陣當中,再輔以其他方面的追擊部隊,倒也足夠了。
實際上我們現在的情勢並非安全無虞——因爲那個召喚了巴託惡魔的傢伙還沒有被我找到。然而他在失敗了一次之後就再無動作,也許是在忌憚恢復了意識之後的大法師的力量。出城追擊……倒正好可以離開圍牆之內這個複雜的環境,然後在解決了那個傢伙之後再想其他的辦法。而實際上……我的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些眉目,只是覺得那事實有些令我難過。
剛纔的戰鬥當中,傭兵隊伍被巴託惡魔與那些瘋狂的人們衝散,而艾舍莉與她的母親卻奇蹟般的安然無恙——身上僅僅有幾處輕微的擦傷。我招呼了一男一女的兩個傭兵護送她們和那個叫做羅格奧·塔裡佛斯的孩子回到自己的房子裡。房子外壁原本茂盛的常春藤與爬山虎都被瘋狂的人們撕扯得凌亂不堪,就連窗戶的玻璃也被搗碎。果如她們剛纔還在那座房子裡的話,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我將長柄魔杖背在背上,抽出了我的詛咒魔劍來,隨着那三四十個人一起用粗繩跳下了城頭。城下的泥土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上面還有滑膩的內臟、殘肢、屍體。我的腳下一滑,險些沒有站穩。而那些經驗豐富的傭兵們卻踏着那些由鮮血和肉泥混成的泥土向前飛跑了過去,偶爾順手爲一些還在呻吟的獸人們補上一刀。
帕薩里安的法術幾乎令那些綠色皮膚的傢伙魂飛魄散,而他們那位“頭領”的“死亡”更讓他們失去了勇氣——卡布獸人們已經不是幾百年前的那些可怕又堅韌的戰士了,現在的他們只能算是一羣被惡劣的生存條件磨去了銳氣的烏合之衆。他們可以在形式有利的時候悍不畏死,卻也會在兵敗之後四散奔逃。
在黑暗的曠野上狂奔追擊並不符合一位大法師的身份地位。因此帕薩里安只是站在了城頭,爲我們加持了“風之疾走”這個羣體法術和能夠有效減輕物理傷害的“神佑之體”。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倒是完全可以將那傢伙攔截在半路——然後我就可以用自己攜帶的某些小零件將那一部分邪惡之靈收回——當然是在不被帕薩里安察覺的情況下。
我們的腳步輕快敏捷,奔跑在被月光照亮的城外平原上。潰散的獸人丟掉了自己的鎧甲和武器,在追擊的人類士兵的刀劍下接二連三地撲倒。越向前跑,獸人的數量就越多。一個獸人戰士在我們前方驚慌地扭頭向後看,卻發現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我們這些滿臉殺氣的人類,頓時變得更加慌亂。他使足了勁兒試圖甩掉我們,卻被我們越追越近——“風之疾走”的效果令我們跑得比兔子還快,最前頭的強尼不多時便趕上了那個傢伙。
然而強尼僅僅是對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就撒開腿了又越過了三個獸人的身子。那個傢伙頓時一愣,完全弄不清楚爲什麼我們這些殺氣騰騰的人類會和他們在這裡賽跑……
我的烏鴉之眼在前方爲我們開路,大烏鴉牢牢地鎖定了那幾個獸人的位置,在空中盤旋飛行。然而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速度竟然不比我們慢多少,因此我們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清理路上的獸人雜兵。
這時候夜空的雲朵開始聚集,平原上開始颳起微風來,而後那微風漸漸變強,又吹來了更多的雲朵。現在原本就是多雨的夏月月末……而這場雨偏偏就要在此刻下起來了。我的高空視野中的景物黯淡了不少,那幾個獸人一路護送着那個被俯身的傢伙,眼看就要奔跑到平原盡頭的樹林之中了。一旦被他們逃了進去,在即將到來的惡劣天氣當中,再要找到他們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好在不少獸人阻礙了他們腳步——一些原本就在城外的獸人戰士在聽到撤退的命令之後最先潰退,然後先於他們趕到了樹林邊緣。平原與樹林的交界處是一條原本不深的河流,然而連續多日的陰雨天氣使得這條小河的水位猛漲,只有幾處稍淺的灣口和橫在河面上的巨木能夠通過。
獸人的戰士們在此亂哄哄地聚集成一團,不時有人被推擠下河岸,剩下的獸人則怒吼叫罵着去搶佔能夠通過那條河流的淺水位置。我的烏鴉之眼能夠看到,幾個護送着他的獸人武士甚至舉起了武器,毫不留情地劈斬那些攔在他們身前、阻礙了他們過河的人。然而幾十個獸人一窩蜂地擠在前方的一條幹枯的巨木上,遠遠不是他們幾個人能夠清理乾淨的。
我們還有幾分鐘才能趕到那裡……而他們似乎也還有幾分鐘才能通過那座巨木橋,我們都是在和時間賽跑。
這時候,第一滴雨落了下來,打在我的鼻尖上。一絲涼意像一根極細的銀針一樣紮了我一下,讓我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爲就在我感受到那絲涼意的一瞬間,我的烏鴉之眼看到,就在那根巨木橋的對面——樹林的方向裡,陡然閃過了一道光亮。
就像是有一道極細微的閃電在樹林之間一閃而過,然後再無聲息。
然而不久之後,那細微的光亮再次出現了——這一次距離獨木橋的橋頭更近了些,就像是掌握着那道閃電的那個人在向這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