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飯的童靴請暫時不要看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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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法師。同時也是德爾塔王室的敵人——和你一樣。”我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哪怕你還有一丁點兒重拾榮耀的心思,就不該對我如此無禮。”
“可是你憑什麼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他把匕首的刀刃退出我的皮肉,重新注視着我的眼睛,“德爾塔王室已經統治了這個國家上百年,先皇時代的貴族們早已臣服,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擁有顛覆一個國家的力量?”
“一個預言。”感覺到他已不再那麼緊張,我用力地推開了他,從地上拾起了我的魔劍。“最遲在明年春月,德爾塔王室將被屠戮一空,這個國家將陷入戰亂。那就是你的機會。”
他倒握着匕首站在那裡看着我,忽然低聲笑了起來:“哈哈……你這個瘋子。僅憑你這張還年輕的臉,和一點小戲法兒,就以爲能用這樣幼稚的謊言欺騙我?”
我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在我目光中收斂了笑容,與我再次對視了一會兒,重新問:“你說的……是真的?”
“你可以選擇無視我的話,然後試着在此處殺死我——當然,可能死掉的會是你。或者你選擇相信我的話,我們一起爲明年的夏月之亂做好準備。安德烈,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復興榮耀或者籍籍無名,只看你的選擇。”我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又掃視一眼遠處的獸人軍陣,轉身指向幾十米遠處艾舍莉的房子,“我暫時寄居在那裡,想清楚以後來找我。”
我走下城牆的時候,還感受得到那個男人熾熱的目光。他一定會來找我——不然他就配不上白槿花皇室的瘋狂血統。這上百年來人們從不知當年的皇族後裔有一支血脈流傳了下來,可見他們花費了多大的心思來隱姓埋名。然而這個男人卻組建了一支傭兵團——其中戰士的素質近乎正規軍——誰能說他的心裡沒有絲毫野心與夢想?
在即將到來的亂世裡我需要他,而他也同樣需要我。我雖已不再相信盟約與誓言,但慾望,唯有慾望,仍是控制一個人最有效的方式。
村莊裡已經恐慌不堪。因爲這一次,是少見的被數以千計的獸人圍困在城中的情況。原本只想破財消災的正規軍已無法坐視不理,因爲僅靠缺乏守城經驗的僱傭軍來進行防衛的話,城牆陷落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沒有直接回到艾舍莉的家,而是從慌亂的人羣和步履匆忙的邊防軍隊伍中穿行而過,去兩條小街之外買了一隻活雞。局勢已不像我預料的那樣發展,我需要命運給我一些提示,窺見未來的走向。
當我回到艾舍莉的房子的時候,屋外散落的屍塊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小姑娘坐在客廳的木桌旁,哆哆嗦嗦地捧着一杯水,腳邊則是裝滿一整個木盆的帶血牀單。
“害怕了?”我將那隻被綁住翅膀的公雞丟木桌旁邊切菜的案板上,挑了一柄還算鋒利的小刀,挽起袖子來。“傭兵們大概有兩三百人,村子裡的正規軍也有一百多人。這裡還有高大堅實的城牆,獸人進不來。”雖然她不見得能弄懂這些兵力代表着什麼,但至少能給她些安慰。和一個精神極度緊張的人住在一個的滋味可並不好受。
“我……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她用虛弱的聲音說,同時看向我。而我此刻按住了公雞的脖子,手起刀落,將它的腦袋斬下。失去了腦袋的公雞依舊活力充沛,雙腳雙翅使勁地拍打着案板,雞毛滿天飛。而一股冒着熱氣的鮮血從小小的身體裡涌出來,我連忙拿起一邊的木碗接住了它們。
這些血液似乎又讓艾舍莉想起了那些屍塊,她馬上俯下身子乾嘔起來,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這姑娘挺奇怪——明明身邊的牀單上也沾着血,這雞血也是血,她卻只對雞血有反應。可那牀單上的難道不是……
不,不是!我停下了剖開公雞胸膛的動作,再次轉頭去看木盆裡的牀單。那些血液雖然乾涸了,但顏色卻是褐色透着暗紅——是新鮮的血液。而不是我最初想象的那樣,是艾舍莉用它們包裹了那些屍塊丟掉,然後才沾上了血。
“小姑娘,這些血是哪來的?”我皺起眉頭問她,同時把已經不再掙扎雞身丟在案板上。
“珍妮小姐的,她……”她撐着木桌站起來,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只是她臉上的表情讓我放下了心來——那絕對不會是珍妮遇到生命危險之後出現的表情,而是一種難以啓齒的尷尬神態。
於是我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將刀刃插進了公雞的肚子裡:“那麼就是……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小姑娘支支吾吾地迴應了,我頓時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將刀身用力一拉,給公雞開了膛。一攤粘粘糊糊的內臟淌到了案板上。
看起來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生理活動——這是好事。於是我微笑着丟掉了刀子,用手撥拉那些攪在一起腎臟、腸子、小小的雞心、各種亂七八糟的叫不出名的小器官。
流在案板上的腸子打了一個不祥的八字結,這代表我當前遭遇了困境。雞肝壓在八字結的上方,說明這困境非同一般——正合我們被團團圍困的現狀。而腎臟與雞心緊緊挨在一起,有一半被腸子壓住,說明會有人來幫助這個村子脫離險境,只是來的路上危險重重。但兩片雞肺……被我開膛的刀子戳破,泛着血沫遠離了腸子與心臟,讓我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代表了某種變數,某種脫胎於喜悅的危險。
可那到底是什麼?我弄不清楚。其實最有效的占卜方式是用人類的內臟……只是現在的我在這一方面還不大能適應前世記憶裡的某些做法。如果換成是三百年前那個被邪惡折磨得要發狂的撒爾坦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剖開艾舍莉母親的肚子,然後給自己一個更滿意的答案……
我嘆了口氣,把那些內臟攪成一團,然後告訴身後又在發呆的艾舍莉把只雞做成午餐,去屋外的水窪裡洗了手。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天氣陰沉,烏雲壓城。正規軍也已趕上了城頭,那邊開始有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這是獸人在試探着進攻。我倒並不擔心獸人投進來的石塊會砸垮艾舍莉的房屋,因爲城外那具粗糙機械的射程也僅能將肢體這樣輕的東西投得這麼遠。換成石頭的話,就只能夠到城牆了。
只是這種不同於以往謹慎帶給人們的是更多的不安,就連我也弄不清楚,那個傢伙驅使着獸人來到這裡,除了滿足它的殺戮慾望之外還會有什麼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