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之路 一百三十五 挺熱鬧的
夜晚，簡陋的貨船隔艙裡，緹雅側躺在牀上，身上蓋着薄背，已經睡着了。
蘇銘則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仍然在精研着‘冰封術’卷軸上的法陣。
有着緹雅指引，他對這個高階法術已經基本領悟透徹，現在的工作，只是出於一個法師本能的謹慎。
法術，尤其是攻擊法術，在施放過程中決不容許出現一絲一毫的錯誤。
在戰機瞬變，生死一線間，失誤就意味着死亡。
所以，論起嚴謹，人族法師堪稱大陸之最，幾乎苛刻到了變態的地步！
也同樣的，在大陸近一萬年時間裡出現的最強大生物，不是巨龍，不是精靈，更不是獸人，而是一個天生處於身體弱勢的人類。
他就是羅素，真理賢者，當時史詩黑龍拉弗西斯也甘拜下風。
真理之名，是說明他對人族的貢獻，同時也代表着讓整個大陸俯首的力量。
卻沒想到，這樣的人物，最後卻死於陰謀，讓人唏噓不已。
一直到深夜，蘇銘也困了，隨便在船板上打了個地鋪，就躺上去睡了。
桌子上的法術水晶燈熄滅了。
皎潔的月光從窄窗透入，慷慨地向艙室裡灑下一片銀輝，墨河的浪濤聲也一波一波地傳進來，不顯喧鬧，反而更顯夜之幽靜。
牀上的精靈細細的呼吸聲、隱隱浮動在船艙裡的幽香，讓蘇銘心頭一片安寧。
這難得的平靜讓蘇銘一直緊繃地心絃放鬆了下來。意識也慢慢模糊，即將陷入夢鄉，只留阿甘一直盡職地保持着警惕。
但這時，一直安靜地躺在木牀上的緹雅的聲音卻悠悠傳進了耳朵。
“蘇，你睡了嗎？”
“沒呢。”蘇銘閉着眼回答道。
沉默了會，緹雅繼續說道：“有個好消息一直忘了和你說。茉莉又掌握了個法術，愛爾雅也成功的成爲了法師。還有食金獴已經存了好多秘銀，就等你精金去換。”
“那挺好。”這的確是令人愉快的事，蘇銘挺高興。
一想起那幽藍色的執拗小傢伙。蘇銘就有些忍俊不禁，臉上不自覺溢出了笑容。
“還有個壞消息。”緹雅又說道：“霍爾老城主死了，茉莉還不知道。我沒告訴她。”
“怎麼死的？”蘇銘仍舊閉着眼，聲音已經冷淡了下來。
“聽說是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受了重傷，當晚就去世了，野火城也被肖侯爵順理成章的接管了。”
蘇銘仍然閉着眼躺在地鋪上，情緒無波無瀾，平淡地道：“我知道了。”
萊恩也算求仁得仁了，當場他堅持留在野火城，註定就是這麼個結局。
無論是蘇銘還是他自己，都清楚的明白這一點。
所以。蘇銘心緒沒什麼波動，只是在心中的賬本上多記了筆，等有機會再去一起清算了。
艙室裡安靜了好一會兒，緹雅突然幽幽地問了句。
“蘇，你說我們爲什麼會活在這世界上？”
“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蘇銘心中一驚。奇怪地問。
這可不是好問題，因爲它根本沒有答案，強自去想只會讓人鑽入死衚衕。
“我看不到生命的意義。那些人，一輩子在追求，愛情，名聲。權勢，力量，信仰，但到頭來全部都是虛幻，都在時間中消亡。”
自從她在無盡之森做了那件事後，族人唾棄她，父親以她爲恥，到現在，她認定的愛人也即將離她而去，這讓她覺得生無可戀。
聽見這消極到極點的話，蘇銘猛然坐起來，目光炯炯地看着緹雅。
而緹雅也正睜着眼睛看着他，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在她眸子裡，爲她蒙上了一層迷茫的面紗。
“緹雅，你說得對，每一個人的追求都是虛幻，但你若是把這虛幻看成真的虛無，那隻會讓你自己感到痛苦！”
“那你把這虛幻看做什麼？”
蘇銘展顏一笑，笑容溫暖明快，讓緹雅的心也出現了微微的躍動。
“我把它看做命運女神的紗裙，一直想把它掀開，好窺探其中的風景。”
這話讓緹雅臉色發紅，好在被夜色給掩蓋了。
“你這個小壞蛋。”緹雅啐道。
她有些看開了，蘇銘對她一直沒有變，這麼一想，似乎對蘇銘和菲安娜的事並不如想象中那般介意了。
見這精靈高興了些，蘇銘重又躺回了地鋪，懶懶地道：“我可能確實是壞蛋，但並不小，我經歷過很多，很多……”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便低了下去，腦海中浮現出了一片深邃的星空。
緹雅聽着蘇銘漸趨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經睡了過去。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很快也陷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蘇銘準時醒了過來，正準備伸下懶腰，手臂卻冷不防碰到了一個柔軟的身體。
蘇銘轉過頭，卻看見緹雅沒有睡在木牀上，而是躺在他身邊。
她蜷縮着身體，身上裹着薄被，如一隻小貓一般躲在蘇銘的身旁，卻又謹慎地沒有碰到蘇銘的身體。
她就用這種小心翼翼地方式尋求着心靈的慰藉。
蘇銘悄悄起身，洗漱了一番，靜靜用了些奶酪牛乳，隨後就來到艙室的窗口前，注視着不遠處的墨河面，耐心等了一會兒，念頭突然一動，一條火銀鱒魚兒就被一柄小小的精巧冰刃挑飛起來。
火銀鱒魚，性溫，肉極鮮美，墨河特產，是貴族們最喜歡的一種魚類，同時因其極其捕捉。也非常昂貴。
這條魚恰巧遊過這裡，又恰巧被蘇銘發現，也該它倒黴。
這魚懸浮在半空，離着江面只有不到一米，冰刃則被蘇銘控制着，在它身邊飛快地舞動，很快就去了它的內臟和魚鰓。
這很隱秘。水元素波動也不顯眼，但還是被船上的某些人發現了。
船底的一間艙室內，中年婦人遠遠看着這條隨船前進。始終困於冰刃之手的魚兒，眼中是濃濃的驚駭。
她能看出來，魚兒本身並沒有受到法術影響。純粹就是由那柄精巧的冰刃提供力道，這需要何等的法術技巧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大陸上，能做到這點的，每一位都是名震一方的大法師。
而現在在船上就呆了這麼一位強者，讓她感到非常後悔，早知道如此，當初寧可面對回去面對那高階法師，也不該上這趟船。
而在另一個船艙中，那個優雅的男人在感覺到了元素波動後，他屈指輕輕在船壁上一談。壁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個孔洞，從中他自然也看到了那條懸浮半空的魚。
他靜靜地觀察了會，神情黯然，嘆了口氣。
這回想要完成任務，難度之高。出乎他的想象。
這兩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隱藏能力，蘇銘雖然感覺正在被人窺視，卻始終無法確定來自何方。
不過他另有辦法，吩咐阿甘開始探測整艘船的情況後，便不再理會，專心的將條火銀鱒魚處理乾淨……
這魚兒被冰刃挑了回來。身上的骨刺已經卻被剔光，蘇銘極快將鮮嫩的魚肉裝在餐盤裡，裝上水，加上去腥的香料。
這時，蘇銘的精神力又被轉爲了火系，默唸之下，開始緩緩提升餐盤裡的火元素濃度。
餐盤裡的水慢慢到了沸點，卻沒有沸騰，一直保持了半個小時，這水被熬成了鮮美的魚湯，變成了濃郁的乳白色，散發出極其誘人的香味。
然後，蘇銘一邊將魚湯保持在溫熱的狀態，耐心地等待緹雅醒來。另一邊，他則坐在地鋪上，又開始研究起了法術。
緹雅很快就醒了，精巧的鼻翼扇動了幾下，眼睛都沒有睜開，迷迷糊糊地問道：“蘇，什麼東西這麼香？”
“醒了，快起來吧，是早餐。”蘇銘身體不動，等緹雅梳洗了之後，一隻冰凍之手便緩緩地將魚湯端過來，輕輕地放在緹雅手中。
蘇銘此時對水系法術的控制能力，已經很有一些隨心所欲，心想事成的味道了。
這是一個真正強大的法師必備的素質，只有將法術融入生命，才能在舉手投足間毫無破綻，不給任何人以可趁之機！
緹雅打開餐盤的蓋子，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奶白色的魚湯，酥爛無刺的魚肉，第一時間將她的食慾給鉤了起來。
吃了一口，只感覺鮮美入髓，同時魚肉還帶着一絲韌勁，可又入口即化，美味極了。
“這是什麼魚？”緹雅忍不住問道。
“火銀鱒魚，早晨的時候吃它是最好的，能補身體。”蘇銘隨意地說着。
他沒有回頭，依然在專心地翻動着德拉烏給他的那本法術書。
在腦子裡想象，有時還是不如這法術書上的全息結構圖直觀生動，所以蘇銘時不時會把拿它出來研究一番。
緹雅則很快將一大旁魚羹給喝了個乾淨，連盤底的幾絲魚肉也沒留下。
末了，她拍拍肚子，滿足地嘆了口氣。
“蘇，你的手藝又長進了。”
“沒，主要是法術的火候控制能力有所提升。”
他現在的能力，就算是隻能使用‘冰凝刃’法術，他也能一瞬間取走千米之外的擁有中階鬥氣的武士的性命，和剖魚一樣的簡單。
這時，阿甘也通過船身震動，將整艘貨船的三維立體圖構建出來，顯現在蘇銘腦海裡。
這張圖中，他的下方，重點表示出了兩個位置，並提供了一些其中乘客的身體數據，比如體重，體型，性別的推測等等。
一個位置是男人，武技極強，另一個卻是個女人，武技也不錯，似乎還隱藏了某些能力。
這武技的高明程度是相對蘇銘來說的，能被阿甘評判爲極強，基本上已經和蘇銘不相上下了。
就算只是被評爲不錯，放到大陸上，也是一個頂尖人物。
這趟船，看起來挺熱鬧的。
蘇銘放回了法術書，站起身道：“緹雅，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緹雅對此沒有異議，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