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sodu
浙江的領事和舟山的使者一起到達,向鄧名報告鎮海已經回到明軍手中,張煌言正忙着把大批浙東軍從舟山搬遷回鎮海,與他們一起重返大陸的還有鄭襲、鄭瓚、甘輝的部分手下。與此同時,張煌言還想請鄧名出面和鄭經談判,把魯王還給浙東軍。
這一世朱以海尚在,張煌言不斷向魯王彙報好消息,本來和文安之一樣鬱鬱而終的朱以海也撐了下來。不久前張煌言更多次派出使者,告訴魯王鎮海即將回到明軍手中,他馬上就有機會再次踏上祖國的土地了。不過鄭經和他父親一樣懷疑張煌言想另立天子,所以遲疑着不肯交還魯王,現在張煌言收留了鄭襲一夥兒,和鄭經的關係非常糟糕,所以就希望鄧名出面來勸鄭經放人。
“國姓爺若在,肯定是不會放魯王去鎮海的,”雖然鄭經已經用朱經自稱,不過除了他的部下外,所有人都依舊視“國姓爺”爲鄭成功的特定稱呼,由於鄭家的內訌,在鄧名身邊青雲直上的穆譚對鄧名的忠誠隱隱已經超過了對鄭經的:“國姓爺想擁戴提督爲皇上……”見鄧名眉頭皺了一下,穆譚不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過現在延平王(永曆已經正式承認鄭經繼承延平郡王王位和討虜大將軍官銜。)擔心的恐怕就是張尚書立魯王爲天子後,魯王會因爲這些年被軟禁的不滿,報復延平王。”
“能怎麼報復?剝奪延平王的官爵,宣佈延平王爲叛逆?”鄧名反問道,按說魯王是不會頭腦發昏做出這種事來的,現在的魯王和張煌言君臣可不是二十多年的那一對了,因爲挫折而變得成熟、穩重。這次張煌言請鄧名幫忙的時候,就賭咒發誓說他只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恩王再次踏上故土,絕對不會嘗試擁立魯王再次挑起明軍內訌——鄧名相信張煌言的誠意。
而且朱以海也不是以前那個養尊處優、無憂無慮的宗室子弟了,就從他能通過張煌言想把王位傳給鄧名,就能看出現在魯王也沒有了爭奪名份的心思——如果浙軍成爲明軍中最大的勢力或許魯王、張煌言君臣這份心思會重燃,但現在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最大的威脅反倒是鄭襲、鄭瓚緒一夥兒,他們出於對鄭經的仇視說不定會攛掇魯王自立,然後宣佈鄭經是叛逆,把延平郡王的爵位從鄭經手中剝奪交給鄭襲。不過按說魯王和張煌言也不會爲他們的私怨再次挑起桂魯內訌,魯王和鄭襲、鄭瓚緒他們也沒有什麼交情。
任堂極力贊成張煌言的提議:“天子南狩很多年了,天下士民無不灰心失望,現在要是有一位太祖親藩返回國內,無異於旭日東昇,定能讓海內忠義之士歡欣鼓舞。我看這事很好,對國公的大業也是非常有利的。”
“士民什麼時候灰心失望了?”李星漢生氣地說道:“國公一次次征討江南,就算以前灰心失望也早就重新人心振奮了,而且魯王回來了,將來張尚書是不是又會動什麼擁立的念頭?”
“當今天子安好,就算有不忍言之事,東宮仍在,張尚書憑什麼擁立魯王?鎮海是國公拿到手的,魯王在安全後纔回來的,要是他真的想重返故土,完全可以和國公一樣乘船登陸啊,國公不是帶着幾百個人就登陸山東了嗎?”趙天霸現在的身份地位已經遠遠超過大部分李定國手下的部將了,他甚至代表鄧名掌握過川軍的指揮權,當時聽他號令的甲士、軍隊的規模甚至比晉王的部隊還要龐大,不過趙天霸依舊對魯王充滿警惕:“啊,對了,這鎮海只是彈丸之地,趙國祚也不是什麼守信的君子。”趙天霸轉頭望向鄧名:“國公不應該同意把魯王接回來,這鎮海不安全啊。”
在四川軍方的這個小規模會議上,只有任堂同意幫助魯王返回鎮海,趙天霸傾向於反對,穆譚舉棋不定,李星漢等着鄧名的決定,而周開荒一言不發,顯得心不在焉,很可能正在琢磨中午的菜譜。這種涉及到大明宗室的事周開荒從來都不怎麼關心,不久前王光興也派來過一個密使到成都,報告鄧名東安郡王想到成都來生活時,周開荒才破例地說了一句“這需要問問虎帥、還有南安侯(郝搖旗)的意思。”
鄧名得到消息,今年東安郡王突然認定了自己就是楚王世子——他懷疑這裡面也有鞏焴的功勞,以前朱盛蒗可能只是懷疑,很可能是鞏焴在聽到風聲後推波助瀾——而且東安郡王還聽說成都的生活條件要比房縣好很多,所以就希望搬到本家控制的地盤上去享福。
“我會寫信給延平王的。”鄧名斟酌了一下,決定要幫張煌言這個忙:“如果一個人的願望是返回祖國的話,我們沒有什麼道理去阻擾吧?”
當然,鄧名爲了保險起見還是給張煌言和鄭襲他們去信,要他們保證不挑起事端,魯王只能以親王的身份老老實實地呆在鎮海,不要去嘗試恢復監國地位。
今天召集軍方高級軍官開會,第一個原因就是通過他們瞭解一下各派系對魯王的看法,現在鄧名只要問問這些部下就能瞭解到全國各路明軍對一件事的大致看法;而其次就是要和他們討論吳三桂的新動向,對於鄧名來說,魯王的事情要比吳三桂的來信更重要,因爲平西王距離鄧名的活動範圍非常遠,而吳三桂是外敵,而魯王問題如果處置不當可能會引發內部矛盾——要是說什麼也不同意魯王返回,張煌言可能會心生不滿,覺得鄧名在提防崇明、舟山,也信不過張煌言的保證。
“吳三桂又給楊閣老去信了,再次試探他是否可以反正,我覺得吳三桂是快忍不住了。”按照時間推算,這封信大概是吳三桂在得知清廷中央軍從淮揚戰場退回徐州後寫的,直到現在吳三桂也搞不清楊在領導的御林軍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一個勁地寫信給楊在試圖通過這條線搭上永曆天子和馬吉翔馬首輔,但沒想到他的去信統統被楊在轉給了成都和昆明。
李定國見信後倒是要求楊在設法聯絡永曆天子,詢問天子就此事的意見,但是楊在卻極力反對,稱現在無論皇上下達任何聖旨,都無法確定是不是出於永曆的本意,楊在還用永曆幾次發給白文選和鄧名退兵敕令舉例,這讓李定國也無話可說。而白文選、馬寶、賀九義他們也紛紛附和,認爲皇上和首輔的意思難以揣測——他們不好意思當着李定國的面說根本靠不住,不過背地裡都是這個看法——見大家態度如此一致,對皇上本來也有些心灰意冷的李定國也就沒有堅持要讓永曆乾綱獨斷,他也承認很難說聖旨到底是永曆還是莽白的意思。
“吳三桂再次重申他的要求,希望大明保證他的親王地位,他希望也能和晉王、蜀王和孫可望一樣獲得一個一字王,這個要求上次吳三桂就說過了;而這次吳三桂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拿出了具體的報效辦法,吳三桂表示他願意統帥大軍進攻湖南,先和我還有夔東諸帥聯手滅了張長庚,在取得湖南後他就會把貴州交給晉王。”
“吳三桂這是餓壞了吧?”趙天霸從鄧名的話中感覺到吳三桂對湖南的渴望:“湖南盛產稻米,多半吳三桂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糧食,是不是他還建議五、六月出兵?”
鄧名把吳三桂的信往下看了看,點點頭:“沒錯,吳三桂建議我明年年初出擊湖北,吸引張長庚的注意力於湖北,然後他以此爲籌碼向清廷和張長庚要一筆協餉和軍糧。等他拿到了這筆軍糧後,就會在四月底、五月初反正,全軍攻入湖南,然後和我們聯合解決張長庚。嗯,五月去湖南正好,不會影響湖南的耕種,等吃完了他騙來的助餉後也該秋收了,吳三桂果然打得好算盤。”
“而且吳三桂肯定認爲和我們一起解決張長庚更容易,而相比湖廣綠營,尚可喜、耿繼茂、孫延齡的藩兵明顯更不好對付。”趙天霸繼續說道:“所以吳三桂多半會信守諾言,把貴州交給晉王,這樣就能讓晉王的兵馬去兩廣、福建啃硬骨頭,他和我們一起去江南吃肉。”
“吳三桂的兒子不是還在北京麼?”任堂提出疑問:“他手下的十萬大軍都能聽他的?這可都是虜廷豢養多年的軍隊,而且虜廷多半也在其中廣佈眼線,扶植了不少派系吧?”
“吳三桂是不會在乎一個兒子的,而且他說不定又辦法把兒子從北京搞出來,”見部下臉上頗有不信之色,鄧名笑道:“休要小看了平西王,這傢伙心狠手辣,手腕高明,他在貴州一忍好幾年,我估計他已經把虜廷安置在他軍隊中的釘子都拔光了,人心也都安撫好了。”
至於藉口,鄧名忍不住想到吳三桂會不會又稱他留在北京的小妾、或是兒媳(這個可能性比較低)或是兒子的小妾被索尼搶走了?吳三桂衝關一怒爲紅顏,從山海關打到了友誼關,這次再衝冠一怒,又從友誼關打回山海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