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禮政府尚書鞏焴,崇禎四年進士,任官河南,他在任上不顧朝廷頒佈的考成法廢止了三餉,治下數十萬百姓因此減免賦稅得以活命。//當時的河南,因爲崇禎政府的橫徵暴斂而赤地千里、易子相食,而鞏焴管理的地方竟然沒有出現饑荒——鞏焴爲了不讓老百姓餓死而拒絕執行崇禎皇帝的稅收政策,顯然不是什麼忠臣孝子,最後被朝廷罷官。他在臨行前,把自己的積蓄盡數捐給貧民。在鞏焴辭官後,他曾經管理的各縣也先後陷入饑荒,最後和其他河南地區一樣反抗官府,響應闖軍。
在鄧名的前世,網上一些對鞏焴的描述相當有趣,稱鞏焴返回陝西老家後並沒有接受李自成的任命,並且在李自成入北京後,鞏焴巧遇懷孕的崇禎妃子並竭力掩護着——沒有接受李自成任命的鞏焴又是怎麼到的北京,難道是跟蹤大順軍去的嗎?
崇禎十五年,李自成採用牛金星的策略,據河洛以窺天下。河南的局勢讓明廷驚恐不已,地方府縣聯合上書崇禎天子,要求啓用鞏焴爲河南巡撫,挽救危局。但崇禎皇帝下旨後,鞏焴卻不肯上任,稱皇帝橫徵暴斂、朝廷殘民以逞,已經是窮途末路、人神共憤。李自成攻克西安後,請鞏焴出山相助,鞏焴欣然出任大順禮政府(大順改六部爲六政府)尚書。
見到李自成後,鞏焴當面提出明太祖定下的八股文多有不妥,建議李自成在新朝的科舉考試中廢除八股改爲散文,以免鉗制考生——文章應當注重內容,不該拘於形式。李自成對鞏焴的提議大爲讚賞,攻入北京後就讓鞏焴負責廢除八股的具體事宜。不過這項解除思想閹割的改革和廢停太監一樣,都因爲李自成的速敗而流產,以八股文取士和閹割活人的制度均被入關的滿清予以恢復。
李自成稱帝的三次勸進活動鞏焴都參與其中,尤其是他跑進明太廟燒燬了明朝歷代神主的牌位,爲此遭到了士林的痛罵。在李自成退向陝西的時候,鞏焴也跟着順軍一起撤退。李自成敗給阿濟格,不得不撤出西安後,鞏焴與李自成分手,獨自留下在陝西與清軍打游擊。在其後的十五年裡,鞏焴自學成才,成爲了游擊戰專家,在鄧名的前世他堅持抵抗到順治十八年,比永曆政權和李定國還多堅持了三年,最後被甘陝綠營團團包圍。此時已經六十八歲的鞏焴依舊能夠騎馬、射箭,雖然不是李來亨、袁宗 第 446 章 ,也能在李自成和鞏焴的身上找到影子:在李自成退回陝西的時候,身爲禮政府尚書的鞏焴製造龍袍,負責籌備李自成的祭祖禮儀,而在披上鞏焴督造的袍子後,李自成突然感到遍體生寒,一時間手足僵硬,好久以後才恢復過來。事後李自成檢查鞏焴給他的龍袍,看到上面有山紋,就怒斥鞏焴是使用巫蠱之術,想移兩座山壓自己的肩膀來詛咒自己,幾乎當場殺了鞏焴,經過劉體純等人苦勸得解——當時李自成屢戰屢敗,袁宗 第 446 章 要坐這個位置,誰敢說個不字,又有誰能說得出個不字來?”
“老朽年事已高……”雖然早就和鞏焴商量好了,但惠世揚還是打算在大家面前謙虛兩句。
“老宗師老當益壯,還能騎馬呢。”鞏焴不由分說,一句話就把惠世揚給堵了回去:“再說老宗師也不用事必躬親,日常瑣碎事務自然有我和陳祭酒代勞。老宗師也不是要搶陳祭酒的位置,只是在書院裡再增加一個大祭酒罷了。”
鞏焴本人並不打算討要什麼位置,反正只要能進到書院就行。鞏焴能文能武,治理過政務、點選過學子、還打了十幾年的遊擊,自問就算沒有個能壓人的頭銜,也能鎮得住場面,收攏得了書院裡的人心——這樣還能避免給人留下一個爭權奪利的印象,導致那些陳佐才教出來的學生對自己有了先入爲主的成見。
惠世揚微微頜首,不說話了。要不是爲了這個大祭酒、老宗師的江湖地位,他又何必以百歲高齡陪鞏焴南下呢。惠世揚是人老心不老,正如鞏焴剛纔所說,四川書院的權力之大聞所未聞,以往皇帝絕對是要把這種門生人脈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心裡的——但既然已經從鄧名的手指縫裡流出來了,那誰撿不是撿呢?在沒有科舉考試的時候,書院是唯一能獲得出身的地方,只要能當上大祭酒,哪怕只有一天,惠世揚死也能瞑目了,也不用擔心將來逢年過節時的五牲孝敬了。
鞏焴依舊在高談闊論着,如何替鄧名選拔人才,如何在潛移默化中讓所有書院的學生也就是未來的朝廷官吏都傾向於大順。袁宗 第 446 章 ,如果鄧名沒有這些關係纔是真的不可思議。
“就是年紀……”袁宗 第 446 章 的文安之,後者根本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四川。
而身處漩渦中心的鄧名,更是對此事一無所知。這個時候他正和剛剛返回四川的李星漢、任堂等人在峨眉山,一邊討論着此次遠征東南的過程,一邊欣賞着峨眉的俊秀。
“峨眉天下秀,果然是名不虛傳,可惜我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啊。下次再來吧,下次一定要挑個春暖花開的時候。”鄧名不知道成都已經是暗流涌動,闖營衆將和江南士人都蓄勢待發:“我得馬上趕回都府。這次的帝國議會上,估計大家會要我們再次出兵東南,援助山東、廣東的義軍了。”
四川的發展速度越來越快,爲了保證新移入人口的就業,保證政府的收支平衡和各個階層的利益,四川必須要不停地繼續發動對外戰爭,保護和贏得商業利潤,通過軍費賠償等手段從清軍控制區獲得資源和資金。
這種壓力甚至給鄧名、趙天霸、任堂、穆譚這樣的高官以騎虎難下之感。劉晉戈、袁象、熊蘭等人也都和鄧名說過,他們不敢想象遇到嚴重挫折的後果。不過這些人也以年輕人特有的樂觀來看待這個問題,趙天霸在四川高級官員的內部會議上聲稱:既然已經是騎虎難下,那就不要再想跳下虎背慢慢來、穩步走了,就騎在虎背上跑下去吧,直到贏得天下或是摔得粉身碎骨——這個發言引起了普遍的共鳴,劉晉戈、袁象、熊蘭還有軍方的高級軍官人人喊好。
“這事毫無疑問。”任堂聞言想也不想地說道:“都府、敘州都嚐到了甜頭,食髓知味怎麼肯罷手?不過這次他們事先大概會商量好如何分配戰果。”
“紅利按照投資的比例分配,我想不出比這更合理的分配模式了。”鄧名甚至有種感覺,那就是川西集團對戰爭的態度就像是癮君子對毒品的依賴一樣,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而且也越來越難以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