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犯罪心理性本善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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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有點偏僻的左家溝此時已經一片漆黑,連路燈都下班了,只有星星點點的住戶家有微弱的燈光露出,在夜色下引領着晚歸的人回家的路。

幾輛警車關閉大燈,悄無聲息地接近這裡。

左家溝之所以叫左家溝,是因爲它緊靠着原來北平城的一條排水溝,最近幾年的環保治理初見成效,左家溝的環境越來越好,原本一直污水橫流的排水溝如今雖然達不到清澈見底的程度,卻也成了市民休息乘涼的好地方。四座長長的景觀橋最近幾年陸續建成,更是吸引了不少人,每天晚上八九點鐘這裡都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只有在過了十二點之後,人們都回家休息了纔會最終安靜下來。

乘涼的人回家休息了,空餘出來的橋下便成爲了附近流浪人員的休息區,他們人數衆多,彼此防備,每個人都有固定的睡覺地點,任何一個新來的流浪人員都被其餘人密切監視一段時間纔會被大家接受。

這些人來自b市周圍各地,很多人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他們其中之一的共同之處在於,他們都很討厭與警察或者政府工作人員沾邊的任何人,更加不會出賣一起住的同伴給警察的。

在龐大的、每個人都蓬頭垢面看不清本來面目的人羣中尋找一個特定目標,而且這個目標還很擅長僞裝和融入周圍人羣,在夜色的掩蓋下,他徹底隱去了形跡。

文沫與崔志佳沉默地坐在出租車裡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分鐘後,終於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文沫幾乎可以稱得上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她以前從來沒有發現,原來崔志佳沉默着不說話的時候會這麼讓人害怕,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陰影裡,文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這種壓抑的氣氛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巴不得能離開崔志佳。

急匆匆向前走的文沫沒有看清周圍的路,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走出她下車的地方很遠了。而且周圍沒有發現其他的警察,只有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的主人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她走了很久,應該是崔志佳吧?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誤會總是在一點一滴地產生並堆積,而且誰都沒有刻意地想要解釋些什麼,隨着時間的流逝,直到現在,他們之間已經不能算是誤會了。文沫自嘲地想,估計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這段路好長,長到文沫連方向都分辨不出來了。左家溝她以前從來沒來過,只知道是城西區最西邊的一處地方,近年來開始了很多新樓盤。因爲附近環境不錯,價格挺高,有很多厭煩了城裡擁堵交通的老人家都搬到這來住了。

文沫接到的電話說買合木提是在左家溝的景觀橋附近被人看到的,她就是再沒來過左家溝,看地圖也是警察的日常習慣之一,對自己沒去過的陌生地方,也要知道大概的地上標誌性建築物。景觀橋是左家溝很顯眼的建築。橋身上的led小彩燈通宵都不會關的。

可是現在文沫身處的地點附近全是平房,道路狹窄,更像b市老舊的衚衕,四周漆黑一片,哪裡有橋的影子?她從下出租車到現在,已經走了十多分鐘了。左家溝纔多大?她不可能走這麼半天也到了要去的地方。

事情有些不對,這其中有什麼細節是她忽略的。如果崔志佳從他的家裡乘車去往左家溝,根本不可能路過接到文沫,一開始文沫以爲他是特意拐過來接自己的,可是現在仔細回想。出租車的計價器的讀數還沒超過10元起步價的範圍。崔志佳的住處至於在五公里以外,而b市出租車三公里以上,費用就會跳錶。

那麼,崔志佳根本就是在她家附近打的車,然後裝作特意來接她的樣子,到底是爲什麼,崔志佳在凌晨一點左右在她家附近晃悠呢?

與其自己在這猜來猜去,還不如直接問崔志佳呢。文沫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崔志佳趕上來。可是她停下,背後的腳步聲也一齊停下了,文沫回頭張望,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衚衕裡,又能看到什麼呢?

“崔志佳,你在哪?”文沫開始小聲呼喚,同時地拔出手槍,警覺着周圍的任何響動。

沒有人回答她。文沫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人類在長期的進化路上走得太快,早已經失去了作爲動物的本能,對危險的察覺降低到幾乎沒有的地步,即使是一直在危險環境中工作的警察也沒比普通人警覺多少。

設想中會出現的情形一直沒有出現,直到文沫走出了這條長長的籠罩在黑暗裡的看似沒有盡頭的衚衕,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在文沫暗自嘲笑自己是當警察當得時間長了,神經有些過敏,懷疑主義至上的時候,周圍突然再次傳來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人,文沫手中還沒有放下的槍再次舉起……

腳步聲在離文沫很近的時候停止了,只聽崔志佳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文沫,你怎麼走這麼快,我一不留神,就不見你人影了。”他一邊說,一邊點亮手電,讓循聲望來的文沫看個正着,眼睛受不了強光刺激,不由自主地閉上。

手中的槍毫無預兆地被人搶走,接下來一個帶着輕快笑意的聲音傳進文沫的耳朵,讓文沫如遭雷劈般定立當場:“呵呵,文沫,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買合木提!文沫強忍着眼睛的不適,想睜開眼看看周圍的情況,剛纔那麼多的腳步聲,買合木提的人肯定來了不止一個,她的槍又被搶了,就憑着崔志佳和她兩個人,想徒手製服買合木提手下這羣亡命徒,難度係數不低。

而且,文沫的心沉了沉,崔志佳剛纔失蹤得意外,現在出現得更加意外,他到底算是哪一夥的,文沫還真不敢說。

當文沫的眼睛恢復正常,能看清現場的景象時,她迅速地掃視了一下週圍,心不由地像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崔志佳正與買合木提站在一起,不同的是,崔志佳望向她的眼神一片冰冷,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一樣,不帶一絲感情,而買合木提卻似笑非笑,他那雙明顯不是黑色的眼睛,充滿了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好像她是案板上待價而沽的豬肉。在她的周圍兩米之內,還有三名一身黑衣的傢伙,其中一名赫然就是剛纔的出租車司機!

擺出這麼大陣仗,還真看得起她!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吧?這個小衚衕,就將成爲自己的葬身之地嗎?破舊、狹窄,最重要的是,文沫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哪。依買合木提的性子,自己最終的下場無外乎兩種:一是死得極爲悽慘被放置在大庭廣衆之下,算是買合木提給b市警方的一種警告,誰敢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想抓他,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二是從此從這世界上消失,再也不會有人能找到她的屍體,就好像世界上從來沒有過她文沫這樣一個人似的,也許過個十年八年,她留下的一堆白骨會在某一天被人發現,不過再也沒有人記得曾經有她這麼個警察了。

死,誰都怕,但當怕也沒用的時候,你表現得越恐懼越害怕,對方越是會從精神上打壓你,鄙視你,反正都會是一死,爲什麼不能死得像個人樣呢?

最近文沫的生活一團糟,她正愁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呢,也許這個時候死去不是什麼壞事。

“崔志佳,真沒想到你居然會被買合木提這樣的恐怖主義頭子同流合污,你可真算是對得起身上穿的這身皮。”文沫現在連正眼瞅他一眼都覺得噁心。

“這身皮?”崔志佳臉上堆起了笑容,眼神卻依舊冰冷,他一邊說,一邊開始脫警服:“你以爲我想穿嗎?啊?當初我是爲了什麼纔回來的?是你,是你啊!”崔志佳顯然還想再繼續說下去,可是他說到最後幾乎是用盡全力喊出來的,買合木提怕吵醒周圍的居民,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及時制止了他:“這裡不安全,我們還是快走吧,反正現在文沫已經到我們手裡了,不急於這幾分鐘。”

一直在文沫身後當背景牆的黑衣人此時接到買合木提的指令,上前兩步想敲昏文沫,直接扛起人跟着買合木提往外走。

文沫當然沒那麼乖讓他敲,側步彎腰轉身,用了十成十的力氣一拳打在對方肚子上,對方顯然沒想到文沫居然還會反抗,被打個正着,忍不住悶哼一聲。

不過勝利是短暫的,當三名黑衣人一涌而上時,文沫雙拳難敵四手,終於在幾個回合之後被人打暈,之後又被那幾人發泄似地多踹了幾腳。

買合木提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警方在左家溝的行動經過一晚上的等待和查訪終於還是失敗了,觀景橋下的所有的流浪漢他們都一一比對過,根本沒有買合木提。

而李響嶽在久等文沫不至之後,只以爲她是因爲身體不適最終沒來,上了年紀的人熬夜還是很辛苦的,所以他直接回家睡覺去了。

沒有人知道,文沫此時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