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猶鬥

犯罪心理性本善

現在正是早上上班時間,周圍人來人往,還有幾個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好奇地瞅過來,蔣海田剋制住現在就想把小盈摟進懷裡的衝動。還不到時候,他必須忍耐,等到沒人的時候再來找她,不然,能不能抱得美人歸還兩說,自己說不得就要讓人當色狼打了。

警方找上門的速度很快,蔣海田早上第一批需派送的單子送完回公司領單,他臉上掛着謙卑的笑意,跟每一個經過他身邊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點頭示意。

“蔣哥,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愧是前輩,動作就是快。往裡走,左邊那堆都是按區分好的,你自己去裝車吧。”門口負責分揀區雜事的小高熱情地引着他往裡走,到一大堆快件前站定:“蔣哥,這些都是你負責配送區域內的,你先慢慢搬着,我那事還多,就不幫你了。”蔣海田露出個憨厚的笑容,手下開始麻利地搬着貨上他的小三輪車。剛搬完一趟回到分揀區就看到兩名身着警服的高大男子正在跟小高說着什麼,小高擡手一指,正是蔣海田所在的方向。

蔣海田心裡有鬼,雖然他和小高之間有不少東西阻隔視線,他還有覺得剛纔兩名警察順着小高所指的方向看到自己了,冷汗立刻順着他的後背開始往下流,怎麼辦?怎麼辦?蔣海田心虛害怕,他自己做過什麼事,他記得很清楚,一旦被抓會是什麼下場,他也早已經心知肚明,但求生是人的本能,好死不如賴活着,何況,他還剛剛找到他的小盈,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功虧一簣呢?

兩名警察已經開始向他這邊走了。三十米,二十五米,他們每一次落地的腳步聲都彷彿敲在蔣海田心頭。此時已經容不得蔣海田再耽誤下去。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跑回三輪車上開車跑出去,可轉念一想。他便反應過來這樣不行。身背四條人命,警方怎麼可能就派兩隻蝦兵蟹將來抓他呢?外面的警察指不定更多,就等着他跑出去好來個甕中捉鱉呢,這條路肯定走不通。

蔣海田一邊努力想着逃生的方法,一邊又慢又輕向後退去,退了大概五六步,他的後背就靠上了一個大件。雖然個頭不小,但裡面裝的東西看起來不太有份量,因爲蔣海田還沒用上什麼力呢,這一人多高的紙箱子就開始有些搖晃了。他急忙用手扶住了箱子,沒讓它發出聲響驚動不遠處的警察,他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出個好主意來……

先將手機扔在放在最底層一個不起眼的包裹上,拿出隨身攜帶的圓珠筆。蔣海田沿着背對着警察一側包裝縫隙小心地劃開個可供人進出的口子,貓着腰鑽了進去,萬幸的是,裡面放的是個超大個的玩具熊,寄件人爲了不把玩具熊擠壓變形。打包裝時留下足夠的空間,以蔣海田瘦弱的身材擠進去只要小心點不會發出太大響動。他蜷縮着身子,將因爲他進來被折起的紙箱再壓平回去,從裡面頂住,心中暗暗祈禱這兩個警察別看出端倪來。

他的祈禱應驗了,又或者說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警察進來的第一時間發現並迅速想好了對策鑽進貨物包裹裡去。兩名警察中途沒停頓,連路遇別的快遞員也僅是觀察了一下發現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後便不再關注,直奔蔣海田原來搬貨的地方而去,沒有發現,又向裝卸區出口走去,發現了與小高描述中一樣的三輪車,可是車上也沒人。兩人立刻聯繫守在外面的其他人:“b組,b組,a組只發現了嫌疑人的車,沒有發現嫌疑人,你們那裡情況怎麼樣?”

“b組收到,我們這裡一切正常,沒有看到嫌疑人逃竄出來,完畢。”

外面沒見人,車還停在這,看車裡零散放着幾件快遞的樣子,明顯他剛剛纔裝上沒幾件貨物,會突然離開說明他們剛纔進來時不知怎麼的驚動了蔣海田,而且他很聰明的沒有跑出去,肯定還在分揀區內!

“b組,b組,嫌疑人藏匿在分揀倉庫的可能性很大,請求支援。”

“b組明白。”

等待同伴前來的過程中,兩名警察不時地掃視着整間倉庫,這裡不比其它的小分流派送點,是r市空通快遞最大快件集散地,光倉庫面積就有不下7000平方米,到處都堆滿了待派送貨物,放眼望去,竟一眼望不到頭,他們這一次一共纔來了十個人,不知道能不能從這茫茫貨海中將蔣海田逮出來。

與此同時,正在包裝箱裡忐忑不安的蔣海田突然感覺到貨箱被人從外面推了一下,傾斜45度後才被擡離地面幾尺,放到了手推車上,旁邊一個聽着有點耳熟的聲音響起:“我cao,這裡面裝的什麼?死沉死沉的!怕不得一百多斤吧?”

另一個聲音接過話頭:“這上面寫的是玩具熊,這麼大個玩具熊,怕不得好幾千?真有錢啊,咱們兩個月工資就買個玩具熊?不能吃不能喝的,現在的小年輕,真是錢多了燒的。”

“熊好幾千,這一百來斤的東西,運費都得多少錢?唉,真是同人不同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行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自己選的職業,有什麼好抱怨的?沒聽人說過嗎?少壯不努力,長大幹快遞。要怪就怪你輸在了爹媽這條起跑線上。”

兩人邊走邊說,路過警察身邊時也沒有停頓,兩名警察看了他們一眼,不是蔣海田,貨包裝也沒拆開,便不去管他們了。

感覺到自己被扔上車,越來越快,蔣海田又耐心等了十幾分鍾,這才從包裝箱裡鑽了出來,呼,憋死他了,剛纔在裡面時他可是連大氣都沒敢喘啊。狠狠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他纔有閒心打量他現在的位置。這輛車是正經的小貨車,後面的貨箱從外面鎖得緊緊的,蔣海田使勁別了幾下沒能別下,只能等下開車的人停車開廂才能出去了。

家回不去,身上只有幾十塊零錢,蔣海田不由暗罵一聲晦氣,再晚兩天他就要開工資了,現在正是月底最窮的時候,靠着這幾十塊跑路,怎麼想怎麼不現實。他需要好好想想,接下來幾天在什麼地方待着比較安全。

在此之前,他必須還要做一件事:帶着小盈一起走!他這麼多年尋尋覓覓,幾次都以爲他找到他的小盈了,結果卻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從希望到失望,再從失望到絕望,這一次,他就是死,也絕不再放小盈一個人離開了。

時間在黑暗的車廂裡被無限放大,再加上蔣海田現在心裡有事,就像熱鍋中的螞蟻一樣在車廂裡打着轉。終於,這一次車停下,不是過馬路的紅綠燈,而是到地址了。

林大勇是個天生的樂天派,他高中畢業大學沒考上,他從小到大對讀書都不在行,因此拒絕了媽媽讓他復課的要求,偷偷拿着家裡六千塊錢去學了開車,之後找了這份工作,雖然每個月掙得不多,但也夠他花用的。這次,他像往常一樣聯繫好收件人,到地兒,停車,開廂取件,沒想到剛打開後廂門,就看到了蔣海田。

蔣海田他是認識的,每次都會友好地衝他點頭示意,時間長了讓他印象很是深刻。

“蔣哥,你,你是怎麼到我車廂裡的?”剛纔放好貨物他關上車門時還沒看到這個人呢,這會兒怎麼出現的?

蔣海田一看這司機原來還是認識的人,聽人說挺仗義的,立刻裝出一副可憐兮兮受驚的樣子:“唉呀,我被警察找上門了,能不跑嗎?昨天快件多,我一直派送到晚上九點纔回家,天黑,我又餓得難受,車未免開得快了些,沒看到前面正有人過馬路,把那大姐撞了個正着,她尖叫一聲躺地上一動不動,我嚇壞了,想也不想開車就跑,結果今天警察就上門來找我了,我,我沒辦法只好躲在貨物裡逃了出來,勇子兄弟,你可千萬別抓我去公安局啊。”一邊說一邊還擠出兩滴淚來。

林大勇聽了蔣海田的話,四周看看沒有可疑人物,掏掏兜摸出三百塊錢來,跳上車不容分說一把塞進蔣海田手裡:“蔣哥,我身上就這點錢,你拿着先應應急,找個地方躲幾天,我幫你打聽打聽那傷員的情況,如果傷得不太重,你就去自首吧。”說完,拿起一個快件頭也不回地下車走了。

蔣海田目的達到,從車內拿出一卷快遞包裝帶,自然緊隨其後下車,快走幾步融入人羣,用一百多塊買了個老年機,裝上卡,撥打那個她背得滾瓜爛熟的電話號:“喂,請問是樑可微女士嗎?我這裡有你一份快遞,請問你現在在家嗎?”

“嗯,我在的,你到了之後直接幫我送上來吧,謝謝了。”

蔣海田掛了電話,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樑可微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