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着肚皮在華彌馳的別墅裡一樣一樣地進行着確認,有意無意地瞥着一直溫柔呆在老闆娘身邊的華彌馳,發現他的狀態和表現跟之前在費啓釗辦公室裡的表現天差地別,就好像是兩個極端,也難怪老闆娘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就像什麼也不知道一樣,將所有的精力都撲在了我的婚事上面。
我在求婚這件事情上沒啥經驗,一切事宜的決定基本上都是在老闆娘和祥子東一句西一句的建議下完成的,直到深夜這件事纔算是真正地落實下來,跟着就是怎樣在方嫄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將她給騙出來完成這件事了。
看着手機上那僅剩幾天空格的倒數計時,我在猶豫了良久之後終於還是趁夜給自己的父母打去了一通久違的電話。
因爲誤殺事件的影響而退伍回到家中後,我整日裡面對着老父親臉上那濃濃的失望神色,原本那些輕而易舉就可以說出口的話被我給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再加上後來在河南老家又出了兩次幺蛾子,我和父母之間的聯繫就越發地淡了,直到我到了崇左、到了彌馳集團旗下的超市上班,就再沒有給家裡去過一通電話,而家裡明明知道我的電話也不敢輕易地和我聯繫,我知道他們是怕一個不小心會再度刺激到我,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電話的撥通原本只是因爲自己的一時腦熱,完全沒有顧及到在現在這個時候父母或許早就能已經睡了,聽見電話那頭母親帶着點兒鼻音的懶懶的聲音傳來,我的心一顫,還未醞釀眼眶裡似乎有什麼關不住,直接淌了下來。
“鍾烈,是你嗎?小烈……”
憋了口氣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我沉着聲開口:“是我。媽,你和爸,還好麼?”
一句簡單的問候,卻像是隔着滄海桑田說出來的一般,讓我的心不自覺地顫抖着。聽見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一驟,
過了好久纔有嚶嚶的聲音傳來,直到此刻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地不孝,明明身在兩個並不太遙遠的城市,可我卻連一句基本的問候都要隔這麼久才能說出口。
靜靜地等待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像是過了幾個世紀我才聽見父親的聲音突兀地從電話裡傳來,“小烈呀,我和你媽,我們都還好!你在外地還好吧?那裡氣候怎麼樣?吃得飽嗎?”
聽聞父親的這些言語,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電話蹲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止不住地哭了起來。從小到大,無論我到哪裡,父親給我的問話永遠都是單一的是否能夠穿得暖、吃得飽,好像世間最大的事情就莫過於能夠吃飽穿暖了。
從前在部隊裡的時候每一次給家裡打電話,大抵都能聽見父親這樣的問候,我已經快要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聽見這樣的話了,但是卻能夠清楚記住最後一次聽見這樣的話還是我在南蘇丹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還曾經在電話裡笑話過父親,說南蘇丹熱得像火爐,他卻還在擔心我穿不暖,說出去老丟人。
可而今再度聽到這些問候,我的心卻像是被遺留在南蘇丹的烈火給瞬間融化的冰雪一樣,那一度被我的自怨自艾給塵封起來的堅硬逐漸變得柔軟明朗起來。
慢慢和父親講述着這段期間我的境遇,爲了不讓他擔心,我把該去掉和省略的大致上都省略了,原以爲他們定會因爲我的這些轉變而感到驚奇,可沒想到老兩口竟然早就知道了我在崇左所發生的大致的事情。
因爲早就知道我人在崇左,父親專門學會了上網,想要通過網絡查看發生在崇左的事情來判斷我過得好不好,沒想到居然會因此而好巧不巧地看見過我在崇左地方新聞裡抱住方嫄的那38秒和上次收購彌馳集團子公司時的專訪,我想我之所以能夠成爲一名狙擊手或許恰是因爲遺傳了父母的這份耐性,居然在
知曉了我的消息後那麼久的時間都沒有打電話來問過我半句,這可真夠忍得住的。
一提到我馬上就要向一個姑娘求婚的事情,他們老兩口想都沒想就直接認定了方嫄,說是在電視上見過,覺得很不錯,是一個很開朗的姑娘,他們倆都很喜歡,還鼓勵我喜歡就去追。鑑於彌馳集團近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和我接下來隨時可能出行的新任務,我並未向父母提及讓他們到崇左來見證自己兒子的求婚儀式,只是以害怕丟臉的理由搪塞他們,說是等到一起都塵埃落定的時候再請他們過來。
已經一年零三個月沒有和家裡聯繫了,突然間因爲求婚的事情心血來潮撥出去的電話,沒想到一開始就足足打了四十多分鐘,好像是爲了彌補這麼許久以來的空缺一樣,直到我都已經說到無話可說的份上纔不舍地掛斷電話,久久撫摸着手中有點發熱的方塊手機,沉溺在這份難得的慰藉裡。
許是因爲一直縈繞在心頭的莊湉的案子今天終於得到了解決,又許是因爲自己的終身大事即將會迎來新的局面,和父母的通話之後,好久都沒有得到過這種心理上放鬆和救贖的我破天荒地在沒有失眠的情況下做起了其他的美夢。
夢裡莊湉仍然還活着,在我和方嫄的婚禮上她就像是一個知己好友,微笑着祝福我和方嫄;祥子帶着他的女友洛洛站在單紓偉的旁邊笑得一如既往的燦爛,比我這個新郎官還要像新郎官;指導員和戰友們在王警官的陪同下,四周圍招呼着來往的賓客;而我身上穿着的居然是我珍藏在家裡的那套軍綠色軍裝,胸前掛着的兩枚獎章閃閃發亮,映襯着對面的方嫄更加地明豔照人。
可是美夢終究只是一場夢,總會有清醒的那一刻,當生物鐘再次準時地起作用之後,回到現實的我雖荒唐地不想要起牀,但卻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要面對、要解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