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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側寫師 讀心者 分節 22

燈,雖然開關就在飲水機旁邊。

但鄭巖很快就察覺到了異常。面前好像站着一個人,一個裸體的女人,飲水機的開關就在這個女人的腹部。

他有點難以置信,伸手去按燈的開關,“啪”的一聲之後,燈並沒有按照預期亮起來。於是又按了幾下,啪啪啪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清晰,可是燈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鄭巖終於察覺到了異常。靜,太靜了,靜到他聽不到外面車輛的聲音,也聽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卻能清晰地聽到水流從那個女人的腹部流出的汩汩聲。

女人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在黑夜裡竟然閃着綠色的光。

“好喝嗎?”她問他。

他低下頭,看着從水龍頭裡流出的淡紅色的液體,散發着陣陣酒香,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他手忙腳亂地想要關掉水龍頭,可是無論他怎麼擰,水龍頭卻一直無法閉合,從那裡面流出的液體也越來越多,已經溢出了杯子,流到了他的手上,黏膩溼滑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鄭巖扔掉杯子,用力擦着手,可是從那個女人身體裡流出的液體卻突然像決堤的洪水猛地噴了出來,幾乎在一瞬間就淹沒了他。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水?”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

“哦,原來是你啊。”這是他的第二個念頭,然後他閉起了眼睛,任由從慕雪體內流出的混合着鮮血的紅酒將他淹沒。

鄭巖喘着粗氣清醒了過來,他衝到窗邊一把推開了窗子,新鮮的空氣涌入了肺裡。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感到空氣的寶貴,夢裡那股窒息的感覺真實到如果他沒有醒過來,或許就能在睡夢中窒息死亡了。

但是這種感覺只維持了不到一分鐘,等他看到那輛熟悉的商務車一如既往地風馳電掣而來的時候,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回牀邊,抓起了手機。

果然,又忘了給手機充電了。

他迅速穿好衣服,打開房門,衝到了電梯邊,他甚至不需要按動電梯的按鈕,因爲他知道,那部正在上升的電梯的目的地就是這裡。

半分鐘之後,電梯門打開,剛好看見怒氣衝衝的唐賀功。不過當他看到鄭巖已經站在電梯前等待的時候,張着的嘴動了動,始終沒有罵出口。

那副樣子,就像是離開了水的魚在努力呼吸,鄭巖忍不住腦補了一下他的旁白,就是《三毛從軍記》裡那條鯉魚說的那句,“救救我”。

“我從沒見過這麼殘忍的兇手。”這是電梯關閉時唐賀功說的話,上車之後,徑直將一沓照片塞給了他。

鄭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周圍嘈雜的聲音屏蔽在聽覺之外,他現在只想聽到兇手的聲音。

但是他發現此刻完全做不到。

和以往的連環殺人案不同,這一次T市警方的行動稍顯緩慢,當他們想起應該封鎖現場,避免信息外泄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時,那些嗅覺敏銳的記者已經將這裡團團包圍了。幸好T市警方還知道將這些記者攔截在外圍,但媒體記者們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一些好事的民衆還在不停地撥打着新聞媒體的熱線電話。

在這些人羣中,鄭巖見到了一個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

他長得並不出衆,但很有特色。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短手短腳,五官堆積在那張圓臉上,完全擠在了一起,膚色黝黑,那頭在別人身上精幹的短髮在他的頭上卻成了刺蝟。

當他把相機舉到眼前的時候,從正面幾乎看不見他的臉。

秦玲這樣形容這個人——土肥圓。

但就是這個人,卻擠在所有媒體記者的前面,佔據了最有利的位置。也是這個人在鄭巖從警車裡走下來的時候,第一個把相機對準了他。

鄭巖現在知道他的名字了,胡三強,那個爲了能夠自由自在發稿子而留在了一家小報社的記者。他絕對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的,說不定還會添油加醋地寫一些不相關的內容。

唐賀功也看到了他,但除了怒目而視,現在他什麼也做不了。

“我們已經去聯繫這家大棚的主人了,目前進展得並不順利。”本案的負責人,T市公安局刑警隊的一名副中隊長接待了Z小組的人,沒有多餘的客套,徑直說道,“這家人說,兩年前他們就把大棚租給了別人,租期是20年。那個人他們沒見過,當年負責經手這件事的人在合同簽訂後沒多久就失蹤了,到現在還沒找到。我們想根據那份合同找到租借的人,不過對方用的身份證是假的,除了根據筆跡判斷可能是個女人之外,暫時沒有其他的發現。”

“這附近也沒人見過她嗎?”唐賀功一邊向案發現場走,一邊皺着眉頭問道。

這場大風來得真是時候,如果不是這場颱風,恐怕不知道要過多久纔會發現這個案子;但它來得也真不是時候,幾乎湮滅了所有的線索。不用秦玲說話,他就能判斷出,想從痕跡的角度找到線索幾乎不可能。

“沒有。”副中隊長搖了搖頭,“從來沒人見過,負責這個大棚的人好像只有在晚上的時候纔來,有人見過這裡晚上亮着燈,但沒見過主人,遮擋大棚的東西也從來沒有打開過。”

這才符合這個案子的特徵。鄭巖想,在大棚裡栽種櫻花樹,他從來沒聽說過有人這樣做,要是被人發現的話,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說不定想探個究竟,那時候,櫻花樹下的秘密就要曝光了。

“你們看這是什麼?”秦玲在一具屍體前停下了腳步,俯下身,撥弄着屍體旁的一根樹枝。起初,樹枝應該是豎立在那裡的,但是現在,因爲那場大風,已經倒伏在了一邊,如果不是秦玲剛好踩到了上面,恐怕還要等一會兒才能發現。

她伸手將整根樹枝從土裡拉了出來,然後,臉上被震驚填滿。在樹枝的一端,掛着一個塑料袋,塑料袋的一端插着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頭通過一根注射器連接在那具屍體的手臂上。

她把那個塑料袋拿到眼前看了看:“是醫院裡用的那種PVC輸液袋,裡面液體的成分現在說不好。”

她徑直打開了工具箱,旁若無人地取出了一支試管,又從那個塑料袋裡取出了一些液體滴進了試管,將一張試紙放了進去。

副中隊長臉色有些難看地看了看那些圍繞在現場周圍的記者,那些人的相機正在閃個不停。他不太習慣在這種場面下工作,很想馬上完成現場勘查,其他的工作最好等回到局裡之後再進行。但是Z小組的人似乎並不在意,他們似乎打算立即展開所有的勘查工作,能在現場完成的就絕不會帶回實驗室。

試紙變了顏色,同樣變色的還有秦玲的臉。

她把試管收回工具箱,挑出了一把解剖刀,對準那具屍體的手腕劃了下去,讓她意外的是,鮮紅的血液竟然噴了出來,躲閃不及的她被這股血液噴了一臉,有幾滴甚至噴進了她的嘴裡。

“他還活着?”秦玲顧不上擦掉自己臉上的血,匆忙檢查着這個人的心跳、呼吸和脈搏,卻又緊緊地皺起了眉,“奇怪,完全感覺不到啊。”

“老師,我一個人不夠,我需要對這裡所有的屍體進行檢查,可能……”她咬了咬牙,“可能還有人活着。”

“那不可能!”副中隊長驚呼了一聲。

這不能怪他,沒人會相信這些人可能還有活着的,兇手已經將他們開膛破肚,埋在了地下,這種情況下,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看來都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

“按照她說的去做。”唐賀功看着這個副中隊長,“抽調你們所有的法醫過來協助我們。”

副中隊長神色一凜,匆匆走到一邊,開始協調人手。

“那裡面到底是什麼?”鄭巖在秦玲身邊蹲了下來,問道。

“主要成分是葡萄糖,其他成分得回實驗室才能分析。”秦玲用礦泉水漱着口,似乎在做着一個艱難的決定,“不過我推測,營養素的可能性比較大,維持人體機能的基本營養素。”

“咦?這個跡象?”秦玲看着剛剛在被害人手腕上劃出的傷口,血液只有在打開傷口的那一瞬間有噴濺的跡象,現在雖然還在向外流但是已經變得非常濃稠,流動也越發緩慢,顏色更變成了黃色,是膿。

“啊,我明白了。”秦玲恍然大悟,“是他體內已經開始腐爛,壓力過大造成的,看來死亡的時間應該在兩到三天,已經開始向巨人觀發展,但還沒完全形成巨人觀。奇怪,爲什麼最開始的血液是鮮紅的呢?”

她皺着眉將一根棉籤放進了屍體的鼻孔裡蹭了蹭拿了出來,又掰開了那個人的嘴,用另一根棉籤重複了之前的動作,然後示意給鄭巖看:“這上面沒有泥土,你能想到什麼?”

“至少他們的頭沒有被埋在土裡。”鄭巖很快明白了秦玲的意思。

“我也這麼覺得,我有一個想法,但是需要你們幫忙才能驗證。”

“怎麼幫?”

“多找幾個人,圍成一圈,我想在這裡對這具屍體進行解剖。”秦玲面帶懇求地看着鄭巖,這種神情她還是第一次流露,“場面會比較血腥,我不能讓外人看見,我不知道記者們會怎麼說這件事。”

“交給我吧。”鄭巖微笑着安慰道,然後走到了那個副中隊長的身邊,耳語了幾句。副中隊長先是震驚地看了秦玲一眼,然後皺緊了眉頭,半晌之後,他才猶豫着點了點頭,揮手叫了幾個在外圍的警察,交代了幾句。

這些訓練有素的警察很快就在秦玲和那具屍體的身邊圍成了一圈。按照秦玲的要求,他們背對着她,脫下了身上的警服,儘可能地阻擋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視線。鄭巖和她一起走進了這個圈。

這是第一次,秦玲感到手在抖,她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只是一種直覺告訴她,這具屍體有些不太對勁。

“告訴我從哪個位置下手。”鄭巖挽起了袖子,從秦玲的工具箱中拿出了一把解剖刀。

“你懂解剖?”秦玲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隨即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別讓他在案發現場的時候手裡持有任何武器,沒人知道他會把武器對準誰。”這是唐賀功私下對她說的話,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直到這一刻。

“不多,但是多少懂一點,別忘了,我女朋友就是法醫。”鄭巖低下頭,避開了秦玲的目光,倒握着那把解剖刀,將刀尖對準了自己。

“還是我來吧,這種事本來就該是我做的。”秦玲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儘快平復下來,從鄭巖的手中拿回瞭解剖刀,“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要擴大這棵樹造成的傷口,我想看看裡面的情況,兇手既然在給被害人注射營養素,那就不會讓他們輕易地死去的。幫我扶好樹。”

鄭巖點了點頭,這還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這株櫻花樹的主幹只有胳膊粗細,不只是這一株,這裡的20幾株櫻花樹差不多都是這樣大小。

鄭巖很難想象,這些櫻花樹是怎麼做到撐破這些人的腹部,卻只留下了那麼小的傷口的。

“是移植進去的。”秦玲解開了屍體的衣服,看着屍體腹部的傷口,“兇手先打開了他的腹部,把櫻花樹放進去,然後再把周圍的傷口縫合,傷口有開裂的跡象,按照櫻花樹的生長速度,傷口至少是在兩個月之前造成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重新打開這個傷口。”

她說着,將解剖刀對準了之前縫合的傷口用力劃了下去。刀尖刺入肉體的熟悉感卻並沒有讓她冷靜下來,而是險些讓她坐倒在地。

那具屍體在那一刻發出了一聲慘呼。

他沒有死。儘管無論從什麼角度去判斷他都已經是個死人,可是在這一刻,他卻發出了本能的呼喊。

“這不可能。”秦玲手忙腳亂地按住被害人身上那個剛剛劃出來的傷口,“這怎麼可能?”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不停地嘟囔着這句話。

唐賀功聽到這聲慘叫,撥開人羣衝了進來,見到秦玲安然無恙,他長出了一口氣,但當他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知道,秦玲犯了一個所有法醫都不應該犯下的錯誤。

從她手指的縫隙正流出新鮮的血液,那血液從鮮紅變得暗淡,到後來,變成了深黃。

圍觀的人羣中傳來了一陣驚呼,那些記者就在唐賀功撥開那些警察的瞬間發現了裡面的場景,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是對這些記者來說已經足夠了。

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件事傳出去。

他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刑警大隊副中隊長,一字一頓地說道:“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在任何媒體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