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說得沒錯!晏子賓確實在鑽空子,他一回到米脂縣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來千總毛文斌,商量加強城防的問題。
全縣士紳讓他在凌風面前丟盡了臉,但現在還不是找他們麻煩的時候,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加強城防。而要想將城防守好,就必須得動員全城百姓,卻又離不開跟士紳們的交流。
這讓晏子賓非常的鬱悶。
雖然凌家軍承諾,只要自己給他們碎金鎮防守官一職,就不會擅自攻擊米脂縣城;可是,杆子們的話,又豈是那麼容易相信的?
只有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讓人心裡踏實啊!
再者說了,不到最後的關頭,晏子賓又豈會真的把碎金鎮防守官一職交給凌家軍?
此一時,彼一時也!
如果是在幾天前的話,即使是讓凌風做碎金鎮的防守官,晏子賓也是沒有任何的意見。原因很簡單,因爲當時的凌家軍還只是一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杆子而已。要是愣想找一點令人矚目的地方的話,那就是他們的裝備好得出奇,戰士們竟然個個披甲,而且還是全鐵甲,這簡直就是到了讓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當時,雖然凌家軍攻破了碎金鎮,但是,這些都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只要自己不上報,很容易就能把這件事情給壓制下去。朝廷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凌家軍的字號,自己把他們招安了,成爲米脂縣手底下一直強大的力量,那也算是一件美事。
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可惡的凌家軍竟然頭腦發暈,去攻擊朝廷大軍。
是的,沒錯!凌家軍打敗了小曹將軍的三千先鋒,這完全出乎晏子賓的意料之外。
可是,這又能如何呢?在小曹將軍的三千大軍身後,還有劉應遇將軍的七千大軍。凌家軍能打敗小曹將軍的呃三千大軍,難道還能打敗劉應遇大人的七千大軍不成?
好吧!再退一萬步講,即使凌家軍又打敗了劉應遇的七千大軍,那麼,一股打敗了朝廷一萬大軍的杆子,這還叫杆子嗎?這可是亂賊了!是正正道道的反賊啊!
對於這樣的反賊,朝廷又豈會坐視不理?到時候,全國各地的大軍都會雲集過來,一波又一波,直到把凌家軍壓垮爲止。
在晏子賓看來,自從凌家軍暈了頭出兵對付朝廷大軍起,就已經註定了他們的結局,那就是被朝廷征剿而滅亡,誰都壓制不了的!
想一下吧!明白了這個道理,自己又怎麼可能跟凌家軍綁上一列戰車呢?
當然了。宴大人是個很講信譽的人,他既然承諾了凌家軍要舉薦那個什麼黃少涵做碎金鎮的防守官,就不會食言的——前提是在劉應遇大人的大軍過後,那個什麼黃少涵要能活着才行啊!
想到這兒,晏子賓得意地笑了。在他看來,自己考慮的簡直是太完美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想到這麼多事情不能不說是天才了!
唯一一點遺憾的,那就是碎金鎮現在還在凌家軍的手中,劉應遇大人的大軍轉眼就到,這件事情恐怕很難隱瞞得了了。
隱瞞不了就隱瞞不了吧!現在的凌家軍,可不是沒有名聲的小杆子了,而是殲滅了小曹將軍大軍的流匪。
連鼎鼎大名的朝廷命將小曹將軍都對付不了,就更不要提自己這個小小的知縣了,就算是在他們手底下丟了碎金鎮,別人也不好說什麼啊!
壞的影響當然是有的,但丟官肯定是不至於。
最起碼自己還保住了米脂城。在這麼一股強悍的流匪的攻擊下,就連小曹將軍的三千大軍都被消滅,而自己憑藉一縣的守軍,區區數百人而已,就能保住米脂縣城,這該是多麼大的功勞啊!
或許,自己不但不會受到懲罰,反而會被給予獎勵吧?畢竟,像自己這樣既有戰功,而且還是進士——雖然是同進士——出身的人,朝廷可是不多了。
說不定,聖上聽說之後一高興,自己還能得到提拔呢!
哈哈哈……
晏子賓越想越高興,差點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就在這時,一個差役走了過來:
“報縣尊大人,城外有人求見,自稱是劉應遇大人的信使。”
“什麼?劉應遇大人的信使?”晏子賓一愣,“劉應遇大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給本縣派來信使?莫不是流匪派來詐城門的吧?”
在回城的第一時間,晏子賓就發佈了全城戒嚴的命令,把所有的兵丁都派上了城頭,防止凌家軍背信棄義,在安慰自己的同時又派人來進攻。萬一米脂縣城失守,那他這個米脂縣令可就是必死無疑了。
不要說流匪不會繞過他,即使能從流匪的手下逃脫,皇上他老人家也不會放過自己啊!
因而,對於米脂的城防,宴大人可是前所未有的重視。
“這個……小的看不像是詐城的!”那個差役猶豫一下,明顯覺得縣令大人有些大驚小怪了。連流匪的影子都沒看到呢,就興師動衆的讓全縣人不得休息,來加強城防,這也就算了;現在隨便過來一個人,他竟然就懷疑人家是詐城的,實在有些可笑。
“哼!你個小小差役,又曉得什麼?”晏子賓極爲不悅地冷哼一聲說道。
“大人,小人雖然不懂的什麼大道理,但是,城外來的只有四五個人,四五匹馬,他們及時想詐城,也不會是咱們城頭幾千人的對手啊!”
那個差役一句話,晏子賓老臉一紅,看來自己剛纔是太緊張了,以至於所慮有些不夠周全。心中想着,但嘴上卻是不肯承認錯誤:
“你又知道什麼!流匪的狡詐,又豈是你能瞭解的?他們或許在城內早就混進來奸細,而城外山林中也有大軍埋伏。只要賺開城門,城內奸細和城外的伏兵一齊發動,難道你能確保這城防守得住嗎?”
那差役被唬地一愣一愣地,心說縣尊大人果然英明,要是自己的話,說不定真就上當了。只不過,城內有奸細還好說;這城外有伏兵嗎……來人是在米脂縣西城門,這西城門外知道十幾裡外纔是丘陵,十幾裡內平原一望無際,看得清清楚楚,又哪裡有什麼伏兵了?
來不及細想,縣尊大人已經上轎向西城門外去了,那差役趕緊跟了上去。
米脂縣西城門外!
五匹健馬,五個身披鴛鴦戰袍的漢子。
如果靠近了仔細看的話,這些人的鴛鴦戰袍可不是普通士兵的平常棉衣,而是正宗的棉甲,外面是捶打得結結實實的厚實棉花做成,裡面襯了鐵網,將整件衣服都蓬鬆起來,顯得人也威風了許多。
當中一人更是全套鐵甲,手中大刀威風凜凜。
這些人正是劉應遇大人部下使者,那個身着鐵甲的,是劉應遇大人部下游擊官,正四品的武職。本以爲以他的身份來執行這項任務,背後又有劉應遇大人做靠山,那還不是順順利利。就連縣令大人見到他們,也得乖乖地稱呼聲“大人”吧!
甚至大家一路上都想好了,在完成劉大人交給的任務之後,一定要好好樂呵樂呵。在軍營中行軍打仗,幾個月來追着王嘉胤流匪繞着延安府幾乎跑了一大圈。
不要說流匪王嘉胤受不了了,就連這些官兵們也是人人疲倦,個個馬乏。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來到了米脂縣這個花花世界,當然要好好盡興了。
大家的第一目標不用提,自然是某些特殊娛樂場所。
“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這句話在整個延安府可都是廣泛流傳的。現在來到了盛產漂亮婆姨的米脂縣城,如果不好好樂呵樂呵的話,簡直就是對不起自己傳宗接代的命根子。
沒想到的是,他們纔剛剛到城底下就被攔住了,這都在這兒喝了大半個時辰的西北風了,別說見到縣令了,連城門都沒讓進。
這幾個人心裡那個憋屈啊!真是恨不得把城上的人拖下來一頓暴打。
可是,他們越急、越罵,城頭的人就越覺得他們可疑,越不敢開門。
好不容易,就見城上一陣騷動,一個身穿青色官袍的人探頭往下看來。
幾個人雖屬武職,但朝廷的基本規制還是知道的。在官服上,朝廷是有定製的,朝服的顏色,部分文武官職,一到四品一律爲緋色,五至七品一律爲青色,八到九品一律爲綠色。
小小米脂縣城,夠資格穿青色官服的,也就是一個縣令和一個領兵千總兩人而已。
現在看城上這人旁邊衙役跟班們恭敬地樣子,不問可知,一定是縣令無疑。
按說,縣令是七品官職,千總是正六品官職,大小一眼可知。但朝廷一向重文輕武,所以,在地方上,一般都是以文官爲尊。
所以,這米脂縣做主的,是縣令,而非領兵千總。
甚至在平時的禮節上,領兵千總見了縣令,也是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大人”,而自稱“下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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