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使是這樣,也得把來意和士義說了。
何照依定了定心神,驅散剛纔聽到士誠哥哥沒來帶來的失落感,說道:“這次來找士誠哥哥,是有一件事想請他幫忙,既然見到了你,那就請你幫我一個忙吧!”
“好的,何小姐請講,只要是我做得了主的,我一概答應。”士義說道,另一層意思,自然就是許多事情,是他做不了主的。
“士義兄弟你也知道,我是做生意的,這到處動亂,我這生意也做不好,虧損很大。”何照依說道。
士義點點頭,這話不錯:“四處動亂,的確對商賈不利,不過,隨着我軍佔領區的擴大,在我軍佔領區,大哥一向是非常鼓勵商業的。”
士義這話的意思,自然就是在起義軍控制的區域,可以自由地做生意,而自己要和其他地方做生意,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何照依心想道。
由於有敏敏在場,何照依不便多說,自己做糧食生意,暗中還參與士誠哥哥的精鹽銷售,大都的精鹽,幾乎都被她壟斷,現在,自己的糧食生意無法做,精鹽也無法夾帶銷售,其實對士誠哥哥來說,也是一個損失,這些話,本來都是等她在見到士誠哥哥才說的。
而由於一直在攻城略地,張陽已經忽略了鹽場的事情,他不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李善長其實已經在爲精鹽的銷售發愁了,不過,隨着起義軍佔領區域的擴大,這些精鹽,足能銷售到當地,滿足市場需求了。
現在,銷售精鹽的利潤,趕不上糧食的利潤大,何照依迫不及待地想做糧食的生意,纔會和士義侃侃而談。
“可是,如果得不到你的幫忙,我恐怕就要傾家蕩產了。”何照依說道:“我現在收了五萬石糧食,漕運不通,我無法賣出去,糧食就要發黴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何照依眼睛望着士義,看着士義的表情,一個人的表情,會出賣自己的內心。
“五萬石糧食?原來何小姐已經是如此大的一個商人了啊,”士義吃驚地說道:“沒想到,原來何老闆做的都是大生意,這五萬石糧食,你要運到哪裡?”
“大都。”何照依說道。
大都?士義知道,這件事自己可做不了主,封鎖漕運的命令,是大哥下的。
“何小姐,這件事,恕我幫不上忙。”士義說道:“我們當初好端端地在高郵府呆着,韃子卻要來攻打我們,不得已,我們只能斷了漕運,這只是一種自保,如今,韃子還想圍剿我們,我們這是最後的手段,使不得,使不得啊。”
強詞奪理!敏敏在後面,已經聽得怒火中燒。作爲有着高貴血統的蒙古人,敏敏自身體內的血液高貴,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她內心也是高傲的。被人當面叫做韃子,已經讓她不悅,對方本來就是亂匪,卻在說朝廷的不對,所謂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是朝廷殺光了亂民,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他們,都已經打到平江來了,卻還在說是在自保!
“亂臣賊子!”敏敏說出了這句話,卻讓何照依大吃一驚,壞了,這次肯定要泡湯。
都說士義衝鋒陷陣,是個粗獷的大老粗,但是,他粗中有細,剛纔的一番話,其實就是故意說給敏敏聽的,通過李行素,他早就知道,敏敏是太師脫脫的女兒,自己一個韃子喊出來,不把她逼急了纔怪呢。
聽到這四個字,士義就知道剛纔的激將成功了:“這位小姐,你剛纔說什麼?”語言中,卻多了一絲殺氣。
仗着自己手中的武力,欺壓一下太師的女兒,這件事,士義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何照依趕緊說道:“士義,你別誤會,我的這個親戚,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剛纔一時說錯,千萬別見怪。”說着,她拉了拉敏敏:“既然士義做不了主,那就等士誠哥哥來了再說吧。”
何照依已經後悔,將敏敏帶來了,兩人畢竟屬於敵對陣營,這種見面,以後還是少些爲妙,敏敏的身份要是泄露出去,說不定明天她的人頭就會掛在城牆上。
士義卻沒有想這麼多,連太師脫脫都被他們打跑了,他並不在乎一個脫脫的女兒,勝利讓起義軍有了一種寬容感,對於這個郡主,他並沒有太多的憎惡感。
看着何照依遠去的背影,簡直是用落荒而逃來形容,士義對剛纔自己的行爲有些不恥,唉,下次不這麼欺負兩個女流之輩了,不過,她想要運糧去大都,這個,還真的不行啊。
大都由於很早就陷入了蒙古人的手中,而且,這裡遷移進來許多王公貴族,所以,採用封鎖對方糧食來源的方法,這個手段,非常毒辣。
雖然北方有許多貧苦百姓,但是,他們的食物也比較多樣,各種粗糧,他們都可以食用,而那些貴族們就不行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食用江南運過去的各種糧食,各種首飾。現在,糧食來源被掐斷,帶來的就是物價上漲,讓他們自己頭疼去吧。
士義覺得,得把今天發生的事,派人給大哥送信去,畢竟這個何小姐和大哥之間的關係,大家都是明白的,兩人已經算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了,以後要是大哥爲這事責怪起自己來,自己還真有些吃不消,還是通報大哥吧。
漕運封鎖已經幾個月了,大都城內,越發顯得死氣沉沉。
往曰最熱鬧的城隍路,這裡有大都城內最大的糧店,但是,現在都掛出了無糧的牌子。
其實,糧食他們還是有的,作爲商人,嗅覺是最重要的,得知高郵府的反賊控制了漕運,精明的老闆就開始高價收購市面上的糧食,然後囤積起來,造成了糧價的飛漲。
現在,糧價已經漲了十倍,老闆卻覺得還不夠,商人,自古以來就是這個惟利是圖的品姓。
金鑾殿內,妥歡帖木兒已經不止一次在咆哮起來。
“如今,四處都是動亂,到處都在打仗,誰來爲朕解憂?”作爲皇帝,妥歡帖木兒雖然是個無能的皇帝,卻還是有關心國家的憂慮。
自從高郵府,大軍敗退之後,彷彿一轉眼,整個國土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其中最不可忍受的,就是反賊劉福通,居然在毫州建立了一個政權,擁立了一個乳臭未乾的韓林兒爲帝,堂而皇之地建立起了一個國家!
這還了得,要是整合了所有紅巾軍的勢力,這還真不好處理,還好,四周的紅巾軍好像不怎麼聽他的命令,尤其是南方的徐壽輝,自己也建立了政權。
作爲高高在上的皇帝,妥歡帖木兒並不怎麼關心民間的疾苦,這些事情,與他無關,所以,他也不知道大都城內,糧價已經飛漲。
妥歡帖木兒最發愁的,就是如何應對撲不滅的起義的烽火,在自己的土地上,出現了幾個皇帝,這怎麼可以!
自己的軍隊,已經被脫脫帶去了大半,結果,強大帝國的榮耀,在高郵府的城牆下,徹底被葬送掉。
高郵府一戰,恐怕就是帝國由盛轉衰的轉折點,軍隊沒了,朝廷拿什麼來對付反賊?
“皇上,如今,我們最重要的就是籠絡地方勢力,讓各地的私人武裝,爲我們打反賊,必要時,我們可以給予他們些官職。”良久,哈麻終於出來“獻策”。
如今的朝政,恐怕都由哈麻一夥兒來把持,太師脫脫原來的死黨,都被哈麻打擊得一乾二淨。
看到哈麻發言,其他人才都敢跟風進言:“是啊,皇上,如今朝廷財政緊張,我們唯有藉助地方勢力,才能更好地打擊反賊。”
妥歡帖木兒無力地點點頭,如今,也只有藉助這些勢力了,其實在他的心裡,也隱隱有些感覺,這麼做,會增加地方豪強的力量,而中央政權的衰弱,恐怕又會是亂世的開始。
比如現在,北方最強大的力量,是李思齊的武裝和察罕帖木兒的武裝,按說李思齊是漢人,而察罕是蒙古人,但是,現在察罕好像有些不聽他使喚了,比如,擴廓一直都在護衛着脫脫,自己讓脫脫髮配邊疆,擴廓居然又派人跟隨護衛,他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還有其他事嗎?”妥歡帖木兒望着下面的羣臣。
“皇上,如今大都城內,糧價已經漲了十倍。”戶部尚書忍不住,終於說道。
糧價上漲?妥歡帖木兒卻沒有絲毫的意識:“這種小事,不要拿來煩我,還有沒有其他的國家大事?”
“啓稟皇上,張士誠所部,已經攻下了揚州路東面的通州等地,張士誠,是我們朝廷的心腹大患。”兵部侍郎接着站出來說道。
又是張士誠,這個人,怎麼不知道消停?妥歡帖木兒大皺眉頭,這個張士誠,好像就是自己的剋星一樣。
這個時候,泰興等地失陷的消息,纔剛傳回大都,平江路雖然也已經陷落,但是,負責傳遞消息的驛卒,纔剛從江浙行省出發。
“皇上,不如,我們把張士誠招安了,讓他去對付紅巾軍,張士誠驍勇,而且,並不屬於紅巾軍。”哈麻突然拋出這麼條計策。“如果能夠辦成,我們不必費力氣,就可以將四處的戰火撲滅。”
再次招安?妥歡帖木兒坐在寶座上,這意味着,得拿出更大的利益來交換,難道,要讓張士誠當行省的大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