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4章賢和怎麼死的

巴爾扎克曾經說過,人的各種慾望用兩個詞便可以概括:金錢和享樂。

華東局的前任局長賢和脫胎於一位銀行家,並不在乎金錢,然而他離不開享樂,從他的吃、住和辦公場地就能看出來,結果他就如那些著名的耽於享樂的人一樣,死在了這上頭,以至於無法完成爲期一百年的委員會服役。

潛淵和法師首先當然是趕去位於金盾賓館地下的華東局大樓,找姚馥蘭。

琳琅已經不在總檯,她退休了。她放棄了原計劃,熱熱鬧鬧地舉辦了告別大會,幾乎喊了整個分局的人,喝了許多酒,醉了一整天,然後由退休執行人在最後一刻取出了她的芯片。看得出來她很滿意,儘管這一百年來風波不斷,但她毫無追悔,毫無遺憾。

總檯換了另外一位貌似年輕的姑娘,樣貌普通到讓人過目即忘,非常適合當特工。潛淵並沒有來得及問她的名字,但她見到潛淵後,彷彿已經認識了他許多年,親切地笑了笑。

潛淵和法師通過電梯下行。賢和離去,這棟璀璨的大樓卻沒有因此暗淡無光,保潔員照樣一絲不苟地打掃着,連角落裡的灰塵都無處遁形。

潛淵與擦身而過的保潔員打招呼,那位大媽的資歷老到連國家主席都得給她鞠躬,民國十三年入職的保潔員,你們算算看吧。

姚馥蘭正在關禁閉,倒不是別人關她,而是自己關自己。她呆在辦公室裡終日不出,那個她掛了學籍的高職學校正在到處找她,甚至還報了警。

賢和的死亡真相在華東局內部已經公開,雖然沒有人當面責怪姚馥蘭,但她還是無法邁過心裡的那道坎——“在保護人的羽翼下被陷害”,那保護人吃屎的嗎?

潛淵先找到了白鷺。

白鷺依舊是失明的,但是還有恢復的可能。人類的眼睛虹膜類似於照相機的光圈,眼角膜就好比鏡頭,角膜可以切除也可以移植,其中有嚴格的醫學要求。理論上說,像白鷺這樣的情況,只要角膜受傷處痊癒,如果沒有別的併發症,隨時可以做角膜移植,困難只是尋找供體。

不過對於反選擇委員會來說,除了選擇者和收割者,大約沒有什麼事真正困難,所以白鷺所要做的只是等待,並且時間絕不會太長。

白鷺對自己受傷的細節完全沒有記憶,因爲他當時爛醉如泥,但他倒是記得前任局長賢和受襲的瞬間:那是在下午6:35分(他正好看了一下表),在一家名叫“海上秋月”的上海本幫菜飯店,他、賢和、姚馥蘭三人坐在二樓的一間小而精緻的包廂裡點菜,一名看似普通的服務員,彷彿毫不經意地用鋼筆刺中了賢和。

白鷺建議說:“應該把姚馥蘭找來,我們一起回憶會比較好,互相查漏補缺。”

白鷺是華東局行動一處的老人了,雖然在賢和身邊呆久了,有剛愎自用的毛病,甚至還喜歡喝兩口,但作爲外勤人員,他比姚馥蘭成熟得多。

姚馥蘭閉關不出,他們只能上門去找。潛淵還沒有獲得乘坐電梯的資格(他沒在電梯操作系統裡錄入指紋),所以三人還是從樓梯一層一層下行。對於潛淵和法師來說這不算什麼,白鷺卻叫苦連天,表示這是對瞎子莫大的折磨。

姚馥蘭的情緒低落至極,大概這兩天都在哭吧,臉消瘦下去一圈,氣色萎黃,眼睛又紅又腫跟爛桃似的,潛淵要不是早知道她什麼德行,還當她是林妹妹。

“姚姑娘,無需過分自責,賢和局長已登西天極樂,你該爲他高興纔是啊。”法師很老派地勸道。

白鷺眼睛瞎了,否則他必定能很標準地白法師一眼,吐槽說: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和尚道士同志是怎麼維持偉大信

仰的,委員會人人皆知沒有西方極樂,只有不怎麼樂的無量界。

他好不容易剋制住自己的嘴,就聽到姚馥蘭沒好氣地叫道:“禿驢!什麼西方極樂啊,老爺他已經被燒了發電啦!”

潛淵立即打斷,把話題拉回來:“姚馥蘭,你回憶一下當時賢和遇襲的情況。”

姚馥蘭看了一眼白鷺,突然臉紅了紅:“你問他吧,我……我當時……”

潛淵冷聲問:“你當時在玩手機對嗎?”

姚馥蘭咬着下脣,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你確實應該自責。”潛淵嚴厲地說。

作爲局長的秘密保護人,她違反了自己的職業操守,允許賢和屢次私自外出就餐,還爲了方便關閉了他及自己干擾芯片,甚至只顧看手機而不去關心賢和,所以賢和的死,她負有一大半的責任。

“我是在玩手機,但沒有……”終於她垂下頭,說,“我在事情發生的前半分鐘剛剛偷拍了那個服務員的照片,正在發到班級微信羣裡。”她的傷當然還沒好,早上剛去醫院換過藥,依舊包着半邊臉,看起來可憐兮兮。

潛淵問:“偷拍?爲什麼?”

姚馥蘭老實交代:“那個服務員長得太帥了,連白鷺都說他帥。老爺是衝着‘海上秋月’的菜品去的,我卻是衝着那個服務員去的。”

潛淵沒好氣地說:“白鷺不管過去和現在都是瞎子,你不要把他搬出來證明。”

“可是真的很帥嘛!”姚馥蘭強調。

潛淵問:“那間‘海上秋月’飯店在哪兒?”

姚馥蘭怯怯地指道:“出了金盾大門往右上大路,再右拐一次,步行15分鐘。”

“走吧。”潛淵說。

姚馥蘭低頭準備帶路,潛淵和法師隨後。

“法師,”潛淵突然問,“你在工作中能換一身普通的衣服嗎?”

法師微微一笑:“我十七歲入燕京大學,二十三歲出家,二十七歲加入反選擇委員會,那時間政治運動風起雲涌席捲大地,有許多師長、師兄弟、師姐妹飽受欺凌,被迫還俗,但我沒有。所以潛淵兄何不寬宏大量些,允許我清清靜靜做個和尚呢?”

潛淵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你全副武裝,僧衣上面還穿着袈裟,行動方便嗎?”

法師說:“啊,這只是我的個人儀式,佛祖壽誕做法事時需穿袈裟,我擔任局長的保護人,也得穿幾天以示鄭重吧。”他說着把袈裟脫了,隨手扔在姚馥蘭辦公室的沙發上。

局長辦公室房門緊閉。整座大樓都有新風系統,關門據說是爲了在不影響他人的情況下散味。其實有經驗的人都知道,腐臭味——就算是隻死老鼠——那味兒在通風地方都很難散盡,何況是個死人。

法師是個扎眼的和尚,姚馥蘭傷成那樣,潛淵又是新上任的局長,三個人出去調查,簡直一個人都不能關閉芯片。對於這種必須和人說話以獲得線索的案件,真是大麻煩。

三人走到那家叫做“海上秋月”本幫菜飯店門口時是下午四點多,晚間營業還沒開始,店內沒有一個客人。

姚馥蘭發現了正坐在總檯附近打瞌睡的餐飲領班。這位領班曾經很討前任局長賢和的喜歡,因爲她年輕漂亮,口齒伶俐,手腳也勤快。

“毛經理。”姚馥蘭在喊她的同時,把芯片干擾關小了一些。

領班立即睜開了眼睛,調整了一下瞳孔焦距,發現了她。“哎呀!”領班叫道,“齊小姐,你怎麼了?”

姚馥蘭搖頭:“我出了點兒小車禍。”

“哎呀呀,你要小心啊,長着這麼漂亮,怎麼不

好好保護自己吶?可憐可憐!”領班殷切地問,“齊先生呢?他有半個月沒來了吧?我們最近推出了好幾款新菜呢,都是很符合齊先生口味的!說真誠的,非常感謝齊先生爲我們廚師長提供了新菜靈感……”

姚馥蘭打斷她:“那個服務員呢?”

“服務員?”領班有些困惑,“你說哪個?”

姚馥蘭說:“經常爲我伯伯服務的那個,男的,個子大概一米八,身材像健身教練,臉也很好看,說話帶湖廣口音。”

領班想了一秒鐘:“哦,你說程昱暉!”

“對,他人呢?”

“他辭職了。”領班說。

雖然是意料之中,姚馥蘭依舊“咦”了一聲,轉頭看着潛淵和法師。潛淵努努嘴,示意繼續問。

“什麼時候辭職的?”姚馥蘭問。

領班歪着頭回憶:“走了大概……差不多十來天,服務行業就是這樣的,流動性很強。怎麼,齊小姐你找他有事呀?”

姚馥蘭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有他的聯繫方式嗎?他真的叫程昱暉嗎?”

能夠混上領班的,一般人情練達,和氣生財,迎來送往毫不費力。這位領班連續被問了幾個和生意完全無關的問題,臉上卻始終掛着客套的笑容:“程昱暉麼,應該是真名吧,這要問問我們管人事的,他抽屜裡有所有員工的身份證複印件。程昱暉的聯繫方式,不好意思我刪掉了,因爲他不歸我管了嘛,他好像也沒加入飯店員工的微信羣。至於他去了哪兒,哎呀齊小姐,我真的不太清楚。就像我先前說的那樣,幹我們這行的幾天換一個地方,沒有定所的。”

客氣是客氣,但她等於什麼信息也沒提供,姚馥蘭又扭頭望了潛淵一眼。

領班奇怪地望着她的身後:“齊小姐,你在看誰呀?”

姚馥蘭說:“沒看誰。”

酒店大廳裡有幾位正在擺放餐盤的服務員,分散了領班的注意力,她什麼都發現不了。但潛淵和法師還是站得離她遠了一些,這種伶俐麻利的女性,說不定也會像尋秋池那樣敏銳的。

姚馥蘭問:“你關於程昱暉還知道什麼?”

領班問:“程昱暉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在服務齊先生的時候犯過什麼錯,讓你們要找他?”

姚馥蘭說沒有。

領班歉意地笑了笑:“齊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飯店剛剛開張半年,程昱暉只在這裡工作了不到兩個月,我雖然是領班,但是根本不瞭解他們那些小孩子,我也沒有義務瞭解對嗎?”

對的,姚馥蘭等人不約而同在心中默認。

領班繼續:“程昱暉那個小夥子不太喜歡說話,從來不參與聊天,總是在旁邊靜靜地聽,我也不太好去問他的私人信息。所以我只知道,一,他沒有犯罪前科,否則我們老闆不會招他進來;二,他不是什麼有權有勢的好人家出生,否則也不會出來打工當服務員;三,他不是本地人,但是他不住在員工宿舍,自己有另外的地方住。就是這樣。”

姚馥蘭黯然,低聲說:“知道了,謝謝你啊毛經理。”

“不用謝。”領班知道她不會帶來生意了,不甘心地問,“齊先生呢?請他常來呀!”

姚馥蘭走出了飯店,潛淵和法師跟着出去。見她心情不佳,潛淵安慰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如果程昱暉是選擇者,在襲擊成功後他立刻就會辭職離開的。”

姚馥蘭苦笑:“其實我一直想來的,就是沒敢來,因爲我知道從他們飯店服務員的嘴裡問不出東西,反而會弄得我更內疚。”

潛淵突然擡頭說:“這裡有監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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