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章老靳

兩人告別,尋秋池往攔了一輛出租車往市局去,上車坐定後就看不見潛淵了。

她撇嘴,低聲道:“隱身法。”

那一下午會真不知道開的是什麼玩意兒,領導在臺上講得雲山霧罩的,底下睡覺的一小半,玩手機的一大半。

尋秋池旁邊坐着市局管組織人事的領導。按她的身份可沒資格和老司機坐一起,是人家不知道爲什麼,硬是擠到她邊上。

此人姓靳,年齡五十有三,頭髮花白、面容和善,專職黨組副書記,副處級,勉強算個局領導。

提到這人可不一般,在他任副處職之前,曾經在組織人事處幹過二十九年,當過十九年人事處長,爲人博聞強識,過目不忘,記性極佳,可以說整個市局系統就沒有他不認識的。市局行政處室三五年一換崗,人人都可動,只有這位爺不能動,一動就亂(主要是他自己作亂)。

因此他雖然工作不起眼,比不上那些搞刑偵的風光;工作成果也不大看得出來,從沒體會過破了一個大案要案的舒爽,但人家算是市局坐鎮菩薩之一。

尋秋池和這位靳書記有數面之緣,她能夠被分到市中心的派出所,也是託了此人的福。老先生搞了幾十年人事,略有些婆婆媽媽,心軟如綿,一聽尋秋池的身世,當時恨不得就要掉眼淚,因此暗中出了不少力。

他坐到尋秋池身邊,對她笑笑,尋秋池也笑笑,以爲他要說什麼,結果他只是安靜地聽完了會議,記錄了好幾頁紙。

尋秋池覺得那些廢話沒什麼好記錄的,但想起老楊所長的吩咐,不得不在會議將近結束時,借了老靳的筆記本來抄。

老靳湊近,壓低了嗓門說:“秋池啊,要努力啊。”

尋秋池心想什麼玩意兒,真是沒頭沒尾的,敷衍道:“好的。”

“不。”老靳說,“你日後的道路可能走得萬分艱難,要努力啊,不要怕。”

尋秋池苦笑了一下,低聲說:“靳書記,我以前的道路也很艱難。”

“不一樣,不一樣。”他重複了兩次,然後就不說話了。

大概過了十分鐘,尋秋池基本上把缺了的會議記錄補齊了,

主席臺上的領導也講到“最後提幾點希望”了,她把筆記本還給老靳。

老靳接過,突然又說:“你是能者應該多勞,該出手時要出手。”

“啊?”尋秋池沒明白。

老靳神秘一笑,正巧這時候散會,他竟然快速起身,夾着筆記本走了。尋秋池本來想追上去問問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後來看到他和局長走在一起,只好作罷。

回到所裡,好幾個同事都圍上來對她訴苦,說今兒咱單位都變成債權人大會了,腦仁都吵得疼。

尋秋池問:“因爲昨晚上吊死了的那個?”

“還不就是他!”同事埋怨,“估摸算算,欠了人家七八百萬。”

是一千一百二十萬,尋秋池默默糾正。

“那人死都死了,債主上派出所來幹嘛?”

“唉,”同事說,“現在可不是父債子償的年代了,他人一死,債就爛了,一筆勾銷!那些債主有的是把一輩子積蓄都搭他身上了,總希望有人幫他們做主啊,我聽說明天他們要去政府門口拉橫幅,我那搞信訪的哥們又有的忙了。”

尋秋池想想那些因爲貪小便宜而吃了大虧的老人,覺得又可憐又可恨。

“對了,你知道嗎?因爲這個‘快利信’平臺,隔壁S市也自殺死了兩個。”同事說。

尋秋池聽潛淵說過,於是點頭。

同事怒斥:“這幫詐騙犯倒也他媽的乾脆,還不上錢就一死了之,留下爹媽老婆孩子跟着受罪!咱們轄區死了的這個還好,S市的那兩個,聽說騙來的幾百萬上千萬都揮霍一空,去澳門賭博用啦。結果兩人一死屍首還沒涼呢,家裡的房子就讓人給搗爛了,一家老小嚇得天天躲在外頭。”

“咱們片區裡死了的這個還好?爲什麼?”尋秋池問。

“那幫債主說的。”同事說,“說那小子雖說還不上錢吧,態度倒還可以,也不跑出去躲債,隔三岔五還分個五千一萬的,說是利息。所以大夥兒雖然着急,也沒下狠勁逼他,誰知道他會死了呢?”

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尋秋池低頭回憶潛淵的話:尚有迴旋餘地……不必現在死……她又想起那

張面額二十萬的商業銀行承兌匯票,於是望着辦公室的一角出神。

同事見她入了定,就找旁人說話去了,又過一會兒,沒排到值班的都收拾東西回家了。

如果按照排班,尋秋池一個月只需要值一次夜班。所長老楊向來照顧手下,尤其是女同志,很會發揚革命風範。但尋秋池實際上天天值夜班,因爲除了單位之外,她沒有別的可以去的地方。

在單位,她有一張半新不舊的辦公桌,一個櫃子,一張PU表皮開裂的沙發。她白天辦公,晚上睡沙發,間隙使用單位的茶水間和廁所。

她簡直就如幾十年前的宣傳用語一樣,“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以廠爲家”、“舍小家顧大家”、“鐵人精神”……說到底是她沒有家。

這也是老楊、老靳以及整個系統內部對她特殊照顧的原因。

她是個孤兒,而且是二次孤兒。

她剛生下來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在福利院門口,後被人收養,但七年前養父去世,三年前養母撒手人寰。

養父母的房子早已賣了換錢治病,如今她與親人的聯繫只剩兩個盒子:養父的骨灰盒與養母的骨灰盒(買不起墓地,只能隨身帶着)。

她很狡猾地將骨灰盒裝在小家電紙箱裡,膠帶貼好,上寫“換季衣服”或“暫不用雜物”,鎖在自己的櫃子裡,以免當年的宿舍同學和現在的同事們覺得膈應。

她是個和親人、朋友都沒什麼緣分的人,好在是個正式編制的警察——至少和組織有緣分。

她的工作倒沒什麼好說的,當初就是爲了就業才選擇了警官學校。大家可憐她的身世,第一批分配工作就特地把她分到了靠近市中心派出所。

所以她是6月25日畢業,30日不得不離校,7月1日入職,很幸運地只無家可歸了一天,那一天她是睡在網吧的,玩了一晚上消消樂。

可惜本所雖然位於中心,也因此面積有限,甚至都沒辦法提供員工宿舍。附近的房租又貴得離譜,尋秋池只能睡辦公室。

她對現下的生活狀況沒有抱怨,反而覺得慶幸,人生在世,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已經夠幸福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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