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尋秋池又問潛淵要不要去北京,他考慮再三,決定壓着72小時的死線出發。被仲裁庭傳喚是無妄之災,但又不能不去,所以拖延也是個折中的方法。
可惜在他做出決定後五分鐘內,情況就起了變化,首先是九皋來電話。
九皋的語氣聽起來很緊張,他問:“四川有什麼突發事件嗎?”
這個問題沒法回答,四川幅員遼闊,面積將近五十萬平方公里,全國省級行政區裡排第五,人口將近一億,可以說天天有突發事件。
潛淵問:“你問哪一種突發事件?”
九皋說:“地震!”
這個問題也沒法答,西南一隅本來就地質活躍帶上,微震天天有,小震三六九。潛淵轉身問無花局長:“今天有地震?”
無花局長攤手:“反正我感覺成都周邊沒有,其餘的要問地震局。”
潛淵對着電話說:“九皋,有什麼事快直說吧,別賣關子。”
“不是我賣關子,是日本地震專家怕出錯讓我先問一句,他們做事比較嚴謹嘛。”九皋說。
“日本專家,你指紀子老師和鬆澤?”
“對啊。他們倆幾分鐘前和我視頻來着,說儀器檢測到一點異常。”
潛淵坐直身子:“他們在四川也埋了地震檢測儀器?”
九皋說:“對,他們自己埋了五個,因爲四川地震比較多,此外還合理合法地接入了中國的地震監測系統。別的不說了,就說他們自己的探測器,在宜賓和瀘州各有一個,現在這兩個都有點兒不對。”
“怎麼不對?”
九皋說:“你先問問天亮之前瀘州地震了沒有。”
潛淵立即轉告無花局長,後者打發人去問,過了三五分鐘,有消息回覆說瀘州龍馬潭區今早凌晨4點23分地震,震級2.1,沒能震醒睡眠之中的市民。
九皋又說:“你再問問宜賓地震了沒有,時間是前天凌晨。”
西南局又去問,問的結果是前天凌晨4點23分,宜賓珙縣地震,震級2.1。
潛淵頓時感覺有些不對了,四川地殼活動頻繁,地震隨時有可能發生,但距離不遠的兩地正好相隔24小時地震,分秒不差,震級完全相同,這未免過於巧合了。
他問:“日本專家怎麼解釋?”
九皋說:“日本專家沒有解釋,他們只是困惑,世界上沒有這麼巧的事。但我也許能給出個解釋。”
“怎麼?”
九皋說:“我發現大張前天在宜賓,昨天在瀘州。”
潛淵猛地站起來,一張簡易塑料椅子在他身後“嘩啦”倒地。
“真的?”他嚴峻地問。
九皋說:“真的。”
“那你怎麼不早說!”
九皋也無奈:“我設計了一個在監控錄像中抓取路人臉部的程序,但是運作很慢,你想想看四川有多少機場、火車站、汽車站、輪渡……又有多少探頭,多少監控影像?我又沒有天河超級計算機幫忙,所以我的寶貝程序就像一隻蠕蟲般在信息海洋裡慢慢爬,慢慢找。自從在機場丟失大張的蹤跡後
,那孫子的臉還是程序它老人家半個小時前才抓出來的,一張在宜賓某加油站的小超市裡,一張在瀘州某個餐館,滯後行爲發生時間大約10到18個小時。”
潛淵沒好氣地說:“18小時可以飛到地球另一面了,2小時就能飛日本。”
九皋無賴地攤手:“我知道啊,要不你買個‘天河二號’給我?機器也就佔地上萬平米,每年電費也就一個多億嘛!”
潛淵沒好氣地掛了電話。
尋秋池在一旁說:“處長,你可不能偏心,給他買‘天河二號’,必須給我買‘神威太湖之光’,超過他的運算能力三倍。”
潛淵怒道:“你丫居然知識面還挺廣,還知道‘太湖之光’是世界排名第一的超級計算機!”
尋秋池鼻孔朝天:“我在網上看過圖片!”
“一邊去。”潛淵指。
尋秋池逼逼叨叨地繼續去吃烤茄子了。
選擇者大張的行動軌跡和地震發生時間、地區重合了,這不能不引起人的警惕。雖然地震震級很低,但工人新村3棟坍塌那次,除了日本專家的超級靈敏儀器外,A市地震臺網根本就沒有測到數據,距離現場稍遠一些的居民毫無震感。
能被儀器測量到,說明這兩場是真正的地震,板塊碰撞移動,波及地面。
轉移到大張身上的選擇者曾經在浙江導演過一次娛樂城垮塌事件,莫非他轉戰四川后,投身到地震實驗領域了?果真如此,那就太糟糕了。
根據潛淵的推測,選擇者的“地震實驗組”(姑且就這麼稱呼吧)應該不少於三個人,有一個附身於社區幹部的記錄員已經被七處遣返了,那麼至少還剩下兩個人。如果戰鬥力頗強的大張再加入,那這個小組真是如虎添翼,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潛淵正在發愁呢,更糟糕的消息在晚些時候到了,這次是桂香站站長帶來的。
他在半夜三更來電,此時尋秋池和姚馥蘭已經打包好了四個人的行李,準備天亮後就出發去北京。
桂香站站長抱怨的功夫一流,埋怨了一大堆廢話,說那天的催淚彈把他的眼睛薰壞了,嗓子也毀了,到現在說話聲音都很嘶啞……直到潛淵不耐煩,催問他爲什麼半夜擾人清夢,他才說正事兒:“那天我在六安車站,處理同仁遺體的時候發現了他的手機,雖然明知已經損壞,但爲了日後留個念想,我還是把它塞到了自己的褲袋裡。”
他說:“今日我找人恢復了手機數據,發現裡頭有選擇者的照片,想必是同仁犧牲之前冒險拍下的。”
潛淵一下警覺起來:“你是說挾持他去無量界的那個選擇者,大張嗎?”
桂香站站長笑道:“如果是大張,我還向你報告什麼?當然是另外兩個,一個是協助大張挾制站長的幫兇,一個是大張從無量界帶回來的神秘人物。”
潛淵知道這個情報非同小可,立即說:“趕緊把照片傳給我們一份!”
桂香站站長說:“好,而且我已經給了九皋一份,我能做的就到此了,以後要靠你們自己努力。對了,需要我去仲裁庭爲你們作證麼?我至少能證明兩點,一
,七處還是原來的七處,並未投靠選擇者;二,他們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槍殺了燕語。”
“需要您的時候,我會說話的。”潛淵說,“給我照片。”
數分鐘後,他拿到了照片,一共三張,只有一張稍微清晰些,另外兩張拍得十分模糊,都是運動着的人影。這也怪不得六安站站長,他能夠在死亡來臨之際還記得爲後人調查提供線索,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模糊的兩張照片沒什麼參考價值,潛淵能勉強辨認出上面移動的人影是大張,這還是由於他和大張過去見面次數多,熟悉其身形體態的緣故;清晰些的照片上有三個人,大張背對着鏡頭,在稍遠些的地方;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依靠在車門附近,露出一張側臉;而近處,一個二十歲左右,小平頭,滿臉青春痘的男生正怒目而視。 wωw ●тт kān ●¢O
這必定是六安站長所拍到的最後一張照片,隨後選擇者搶過他的手機踩壞,並且在最後階段射殺了他。卸磨殺驢,無量界和循環界的人類果然一脈相承,各種道德與不道德都得以延續。
照片上的側臉男子貌不驚人,反倒是青春痘青年顯眼些,不過不要緊,他有尋秋池。
他上樓搖晃正在和周公喝酒的尋秋池,在她臉上呼了塊又溼又冷的毛巾好讓她瞬間清醒。尋秋池慘叫不已,吵醒了一旁的姚馥蘭,以及隔簾子睡着的法師。
“秋池,來看這個。”潛淵說。
“看你個大頭鬼!”尋秋池溼漉漉地咆哮,劉海兒也全泡了水了。
潛淵硬把手機塞到她面前去,她憤而拒絕,但推了兩下推不掉,也就接過來了。
“這不是大張嘛!”她瞄了一眼便說,“照片誰拍得啊,水平真差!”
“是六安站站長。”潛淵隨後簡單解釋了一下。
尋秋池的態度馬上變了,警察的血液在她身體裡活轉過來,她太清楚這幾張照片的珍貴程度。她以手指繞着水溼的髮梢說:“這三個選擇者除了大張我都沒見過,不過沒關係,下次我就認識了。”
潛淵指着照片中站得稍遠些,靠近車門的那人問:“這傢伙只露出側面,你下回見到也認識?”
尋秋池嗤地一聲笑:“別說側臉,就算再少一半我也認識!”
潛淵說:“那行,就靠你了。等我們明天從北京回來,就全力以赴找這三個孫子!”
尋秋池問:“北京明天去,明天回?不吃烤鴨了?”
潛淵心想火燒眉毛了,你怎麼還想着那隻鴨子啊?鴨子是你親爺嗎?
突然九皋的電話又進來了,而且語無倫次:“衰了……衰衰衰要死了!你們要死了!”
“你大爺!”潛淵罵道。
九皋說:“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程度!桂香站站長有沒有給你看選擇者的照片?他也給我看了,正巧看的時候日本地震專家鬆澤又連線我。我就順手也給傳給他一份,你知道他看過以後說什麼?”
“什麼?”
“鬆澤說那個靠在門上的選擇者,三十來歲的那個,是他們關西分部行動組早先抓到過的,而且已經被遣返了,怎麼又被大張接回來了?!”
(本章完)